十岁那年的暑假,妈妈带我去了姨妈家。姨妈住在深山里,要坐三个小时的大巴,再走半小时的山路才能到。我记得那天特别热,蝉鸣声像无数把小锯子在锯我的耳朵。妈妈一手提着装满换洗衣物的行李包,一手拉着我,汗水把她的手心浸得滑溜溜的。
小雨,再坚持一下,快到了。妈妈喘着气说,她的碎花连衣裙后背湿了一大片。
我抬头望去,盘山小路尽头隐约可见一栋两层的老式砖房,灰扑扑的墙面上爬满了爬山虎。那就是姨妈家,我每年暑假都会来住几天的地方。
姨妈站在门口迎接我们,她比妈妈胖一些,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小雨又长高了!她粗糙的手掌摸了摸我的头,然后对妈妈说:小芳在楼上,她头上长虱子了,我刚给她用煤油洗过头。
我皱起鼻子,仿佛已经闻到了那股刺鼻的味道。小芳是我的表妹,比我小一岁,瘦得像根豆芽菜,总是怯生生的。
屋里比外面凉快些,但依然闷热。木制楼梯踩上去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像是随时会塌掉。二楼是我们的房间,两张单人床并排放着,中间只留了一条窄窄的过道。小芳坐在靠窗的床上,头发湿漉漉的,散发着一股煤油和草药混合的怪味。
表姐。她小声叫我,手指绞着衣角。我注意到她的指甲缝里黑乎乎的,肯定是又去后山挖蚯蚓了。
妈妈和姨妈下楼准备晚饭去了。我坐在床边,从书包里掏出漫画书,故意离小芳远一点。太阳渐渐西沉,但房间里的热气丝毫没有散去的意思。
今晚我们能开窗睡吗?我问小芳。
她点点头,眼睛却盯着地板:但是我妈说晚上山里有湿气...
热死了,不开窗怎么睡啊!我抱怨道,已经开始想象夜晚被闷醒的难受感觉。
晚饭是山里的野菜和腊肉,姨妈还特意给我煎了两个荷包蛋。大人们聊着村里的闲事,谁家儿子考上大学了,谁家媳妇跟人跑了。我埋头吃饭,偶尔瞥见小芳偷偷把肥肉挑到碗边。
小雨,晚上你和小芳睡二楼。姨妈说,要是害怕就喊我们。
我都十岁了,才不怕呢!我挺起胸膛,但其实心里有点发毛。二楼那个房间的墙角有个黑乎乎的印记,像是什么东西烧过的痕迹,每次来我都不敢多看。
夜幕完全降临后,山里安静得可怕。偶尔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叫声,像是小孩在哭。我和小芳并排躺在床上,窗户开了一条缝,但几乎没有风进来。小芳很快就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我翻来覆去,汗水把床单都浸湿了。
大约半夜时分,我实在热得受不了,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把窗户完全推开。月光像水一样泻进来,照亮了半个房间。我靠在窗边,让夜风吹拂我汗湿的脖颈。远处的山影黑黢黢的,像一群蹲伏的怪兽。
就在这时,我看见了她。
起初我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一个白色的影子在远处的山路上移动。我揉了揉眼睛,那影子还在,而且越来越近。月光下,那分明是一个女人的身影,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的脖子,她的脖子太长了,长得不像人类。
我的心跳陡然加速,手心沁出冷汗。那身影飘飘忽忽,时隐时现,却坚定不移地向房子靠近。我想喊,想跑,但身体像被钉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当那身影来到窗下时,我终于看清了——那根本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而是一个头颅,一个连着长得不可思议的脖子的女人头!她的头发不长,刚好到肩膀,在夜风中轻轻飘动。脖子像蛇一样蜿蜒着,支撑着那张惨白的脸。
最恐怖的是,她慢慢转过头,直直地看向我。月光下,她的眼睛黑洞洞的,嘴角却挂着诡异的微笑。我们的视线在空中相遇,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我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猛地后退,跌坐在小芳床上。小芳被惊醒了,迷迷糊糊地问:表姐...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结结巴巴地说,死死抓住她的手臂,我做噩梦了。
我不敢再往窗外看,也不敢告诉小芳我看到了什么。那个长脖子女人的脸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苍白的皮肤,黑洞般的眼睛,还有那抹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表姐,你抓疼我了。小芳小声说。
我松开手,却不敢回到自己床上。小芳...我能不能跟你一起睡?就今晚。
小芳往里面挪了挪,我立刻钻进去,紧紧挨着她。尽管她头发上的煤油味很刺鼻,但此刻这味道却让我感到一丝安心。我背对着窗户,全身绷紧,生怕一回头又会看见那张恐怖的脸。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在极度恐惧和疲惫中睡去。梦里,那个长脖子女人绕着我转圈,她的脖子可以无限伸长,像一条白色的蟒蛇...
第二天一早,阳光照进房间时,我猛地坐起来,第一反应就是看向窗户——它依然开着,但窗外只有平常的山景,鸟语花香,仿佛昨晚的恐怖遭遇只是一场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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