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从梦中惊醒时,发现自己的枕头已经被汗水浸湿。窗外,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村子里传来第一声鸡鸣。她试图坐起来,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金星乱冒。
醒了?母亲的声音从床边传来,带着浓浓的疲惫,你昨晚发高烧,说了一夜胡话。
小花这才注意到母亲坐在她床边的矮凳上,眼下挂着两片青黑。房间里弥漫着草药苦涩的气味,床头柜上放着一碗已经凉透的汤药。
我...怎么了?小花一开口,就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母亲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烧退了些。昨天半夜你浑身滚烫,我和你爹用湿毛巾擦了一宿。她顿了顿,眼神变得复杂,你一直在喊别过来我听不见...是不是又看见什么了?
小花避开母亲的目光,盯着被子上的补丁。她不敢告诉母亲昨晚阿宝来找她的事,更不敢说林婆婆真的出现了。但被窝里,她的手悄悄摸向裤袋,那块包着糖的纸还在,已经有些化了,黏糊糊地粘在布料上。
没有...就是做了噩梦。小花小声说。
母亲叹了口气,显然不信,但也没再追问。她起身去热药,背影显得格外佝偻。小花这才注意到,母亲脑后多了几根刺眼的白发。
喝下重新热过的苦药后,小花又昏昏沉沉地睡去。这次她梦见自己站在一条雾气弥漫的小路上,前后都是影影绰绰的人形。他们朝她伸出手,嘴唇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小花想逃,双脚却像生了根似的动弹不得。
帮帮我们...
告诉我女儿...
跟我儿子说...
那些声音突然变得清晰,像无数只蚂蚁钻进她的耳朵。小花捂住耳朵蹲下身,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谢谢你把我的话带给阿宝。
小花抬头,看见林婆婆站在面前,比上次见面时更加清晰。老人脸上带着慈祥的微笑,伸手想摸她的头,却在即将触碰时停住了。
好孩子,婆婆不能再麻烦你了。林婆婆的声音像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每次我们说话,都会带走你一点阳气...
小花正想问这是什么意思,一阵刺骨的寒意突然袭来。她看见自己的手指开始变得透明,像林婆婆一样成了半透明的雾状。
小花尖叫着惊醒,发现自己正被母亲紧紧抱在怀里。
没事了,没事了...母亲轻拍着她的背,声音却在发抖,张神婆来了,她会有办法的...
小花这才注意到,房间里多了个人。张神婆站在床尾,手里拿着一串发黑的铜钱,皱纹密布的脸上表情凝重。她穿着那件常年不换的藏青色对襟衫,花白的头发用一根木簪胡乱挽着,身上散发着香火和草药混合的古怪气味。
丫头,张神婆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磨砂纸,你帮林婆子传话了是不是?
小花在母亲怀里缩了缩,轻轻点头。
张神婆叹了口气,铜钱串在她手里哗啦作响:造孽啊...这么小的年纪就通阴...她转向小花的母亲,这孩子天生阴眼,能见鬼神。但活人通阴是要折寿的,每帮一个亡魂传话,就会耗她一分阳气。
母亲的脸刷地白了:那...那怎么办?
先得把这回的亏空补上。张神婆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倒出几粒朱红色的药丸,三七粉混着公鸡冠血做的,早晚各一粒,连吃七天。这期间绝对不能再碰阴事!
小花吞下那粒腥苦的药丸,感觉一股暖流从喉咙蔓延到胃里。张神婆又用铜钱在她额头、手心、脚心各拍了一下,嘴里念念有词。奇怪的是,每拍一下,小花就感觉身体轻快一分,那种如影随形的寒意也消退了些。
记住,临走前,张神婆弯下腰,用枯瘦的手指抬起小花的下巴,浑浊的眼睛直视着她,那些亡魂找你,是因为只有你能帮他们。但每次帮忙,都会从你命灯里借走一点火苗。借得多了...她没说完,但小花看懂了她眼中的警告。
那天之后,小花被关在家里整整一周。父母轮流守着她,连上厕所都有人跟着。阿宝来找过几次,都被母亲冷着脸赶走了。小花从窗口看见他垂头丧气离开的背影,裤袋里那块化掉的糖仿佛变得更沉了。
第七天傍晚,小花终于获准出门活动,但必须在太阳落山前回家。她像只出笼的小鸟,迫不及待地跑向村口的小溪,想洗去这些天身上的药味。
溪边已经有人了。小梅蹲在浅滩处,机械地搓洗着一件小衣服。她是村里李木匠的女儿,比小花大两岁,平时活泼开朗,现在却两眼红肿,动作呆滞。
小梅姐?小花小心翼翼地走近,你...还好吗?
小梅抬起头,看清是小花后,突然扔下衣服抓住她的手腕:小花!他们说你能看见...能看见死去的人!是真的吗?
小花手腕生疼,想挣脱却敌不过小梅的力气。她想起张神婆的警告,犹豫着没有回答。
我弟弟...小梅的眼泪又涌出来,上周在深水潭淹死了...才七岁啊!捞上来时...他手里还攥着给我采的野花...她哽咽得说不下去,从怀里掏出一朵已经干枯的野菊花,他最喜欢跟我玩了...小花,求求你,帮我看看他...我就想跟他说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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