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下,有个叫靠山屯的小村子。村里有位九十高龄的萨满,人称柳奶奶。她临终前,把孙女柳儿叫到跟前,气息微弱却目光炯炯:“柳儿啊,奶奶要走了,去那个世界瞧瞧。记住,婴儿的哭声是另一种语言,只是我们听不懂罢了。”
柳儿泪眼婆娑:“奶奶,您说什么呢?”
柳奶奶苍老的脸上浮现神秘的笑容:“听说咱们这儿的葬礼,在另一个世界就是出生。婴儿为啥一出生就哭?因为他刚刚在上一个世界经历着自己的葬礼,伤心着呢,结果转眼就在下一个世界被生出来了。咱们听不懂他的哀伤,还欢天喜地庆祝他的诞生。”
柳儿听得怔住了。柳奶奶继续道:“我这一辈子,接生过二百零三个孩子,送走过一百九十八位老人。我总觉得,生死之间,有一条咱们看不见的路。柳儿,你有‘那个天赋’,能听见别人听不见的声音。也许有一天,你能弄明白这个道理……”
话没说完,老人就闭上了眼睛,神情安详得像初生的婴儿。
柳儿放声大哭,哭声惊动了整个村子。
就在同一时刻,百里外李家屯的李家媳妇正在经历难产,已经挣扎了两天一夜,接生婆摇头说怕是凶多吉少。就在柳奶奶咽气的那一瞬间,产妇突然感到一阵轻松,紧接着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划破了夜空。
“生了!生了!是个闺女!”接生婆惊喜地叫道。
奇怪的是,这女婴哭得特别伤心,泪珠大颗大颗滚落,不像寻常新生儿那样干嚎无泪。接生婆嘀咕:“怪事,我接生四十年,从没见过一出生就流泪的娃娃。”
女婴被取名盼娘,因为她母亲生产后虚弱,盼了好久才盼来这个女儿。
柳儿埋葬了奶奶,村里人为柳奶奶举办了最隆重的葬礼。柳奶奶是村里最后一位萨满,大家都说她能通阴阳,懂鸟语,能与山神对话。如今她走了,靠山屯少了一份灵气。
柳儿继承了奶奶的房子和几本破旧的笔记。笔记里记载着柳奶奶一生的见闻和思考,其中一页写道:“今日接生王家庄王顺媳妇的男婴,孩子哭声悲切,似在诉说别离之苦。我恍惚听见‘别埋我,我还活着’几个字,惊出一身冷汗。想起三日前曾为三十里外张家庄一张姓老者送葬,老者面容如生,仿佛只是沉睡。或许……”
笔记到这里中断了,柳儿看得心惊肉跳。
七天后,柳儿去长白山采药,听见一阵极其悲切的婴儿哭声,循声找去,竟是一只母狼难产而死,留下两只奄奄一息的小狼。柳儿心善,将小狼抱回家照料。喂食时,她惊讶地发现,自己能听懂狼崽的哀鸣——那声音在她耳中竟化作断断续续的话语:“娘亲……不动了……好冷……”
柳儿想起奶奶说她有“那个天赋”,心中震撼不已。
盼娘渐渐长大,成了李家屯最特别的姑娘。她不爱笑,总是带着淡淡的忧伤。每到清明、中元这些祭奠先人的节日,她就莫名地情绪低落,一个人跑到村口的老槐树下发呆。
有人问她为什么,她摇摇头说:“不知道,就是心里堵得慌,想哭。”
更奇怪的是,盼娘七岁那年,村里来了个走街串巷的货郎,盼娘一见他就躲到母亲身后,浑身发抖。货郎走后,她才小声告诉母亲:“那个人身上有土的味道,坟墓里的土。”
母亲只当孩子胡说,没放在心上。
柳儿在奶奶去世后,成了靠山屯的接生婆。她发现自己确实有特殊的天赋——每当接生时,她能隐约听懂婴儿哭声中的含义。那不仅仅是饥饿或不适的表达,而是真切的悲伤与别离之苦。
一次,她为邻村赵家接生一对双胞胎。第一个男孩出生时哭声震天,柳儿清晰地听见:“我的船!我的船沉了!”第二个女孩出生时则呜咽着:“完了,全完了……”
三个月后,有消息传来,百里外的临江县发生渡船倾覆事件,一艘客船沉没,船主和妻子双双遇难,奇怪的是两人的尸体始终没有找到。算算时间,正好是赵家双胞胎出生的时候。
柳儿心中骇然,奶奶的猜想可能是真的。
盼娘十六岁那年,许配给了靠山屯村长的儿子。订婚那日,柳儿作为村中受人尊敬的长辈出席。当盼娘走进屋时,柳儿手中的茶杯“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奶奶?”柳儿失声叫道。
盼娘的模样,竟与柳儿记忆中年轻的奶奶有七八分相似!
盼娘被柳儿的反应吓了一跳,怯生生地问:“柳奶奶,您怎么了?”
柳儿稳住心神,笑道:“没什么,手滑了。孩子,你长得很像我一位故人。”
订婚后,柳儿与盼娘渐渐熟络起来。柳儿发现盼娘不仅容貌像奶奶,连一些小动作、说话的语气都像。更让柳儿惊讶的是,盼娘无师自通地认识许多草药,有时柳儿采药,盼娘竟能指出哪些能治什么病,说得头头是道。
“谁教你的?”柳儿好奇地问。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