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牧地城内的硝烟尚未散尽,血腥味混杂着焦土气息弥漫在黄昏的空气中。刘锦棠顾不得一身征尘与疲惫,大步流星地踏入刚刚被肃清的敌军指挥所——一处原本是当地富商宅邸、如今被艾克木汗占据的院落。屋内一片狼藉,散落着地图、文书和来不及带走的财物。
“仔细搜!任何文书信件,片纸不留!” 刘锦棠沉声下令,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他知道,溃败的敌人往往来不及销毁所有情报。
很快,亲兵队长捧着一叠沾着血迹和灰尘的信件文书跑了过来:“禀军门!在里间暗格里找到这些!”
刘锦棠一把抓过,借着亲兵举起的火把光亮,飞快地翻看起来。大部分是艾克木汗与乌鲁木齐守将马人得、以及南疆阿古柏总部的往来公文。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一行行或工整或潦草的文字,忽然,他的手指停在了一封尚未发出的求救信上,瞳孔骤然收缩!
信是艾克木汗写给阿古柏的,字迹仓促而绝望:
“……古牧地危殆!清妖刘锦棠部攻势凶猛,炮火猛烈,我军伤亡惨重…恳请大汗速发精兵北上救援!迟则古牧地必失,乌鲁木齐门户洞开矣!然据细作报,南疆叶尔羌、和阗等地亦有骚动,伯克?胡里(阿古柏之子)大人恐难抽身……乌鲁木齐守将马人得,兵力不过三四千,且多为裹挟之回众、汉勇,军心不稳…若古牧地不守,迪化(乌鲁木齐)恐难支撑三日…”
“哈哈哈!天助我也!”刘锦棠猛地合上信件,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大笑,眼中迸射出惊人的光芒,连日征战的疲惫一扫而空!这封信,如同黑夜中的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整个战局!
“董福祥!余虎恩!谭上连!速来!”刘锦棠的吼声充满了急迫与兴奋。
诸将闻令,迅速聚集到残破的厅堂内。
“看!”刘锦棠将信拍在桌上,“马人得在迪化,只有三四千乌合之众!南疆阿古柏自顾不暇,援兵短期绝难到达!此乃千载难逢之机!”
他猛地一拳砸在地图上乌鲁木齐的位置,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他命谭上连率两营精锐步队,留守古牧地!肃清残敌,安抚百姓,看管俘虏粮秣!务必确保此城稳固,为大军后路!
其余各部即刻集结!丢弃一切不必要辎重!每人只带三日干粮、弹药!伤员、疲卒暂留古牧地!能战者,随他星夜奔袭迪化!”
命令如同惊雷炸响!刚刚经历惨烈攻城战的将士们,听闻此讯,非但没有畏惧疲惫,反而被这雷霆万钧的胆略和唾手可得的巨大战功刺激得热血沸腾!
夜幕彻底降临,古牧地城外却再次沸腾起来。没有休整,没有庆祝,只有急促的口令声、甲胄兵器的碰撞声和战马压抑的嘶鸣。疲惫但士气高昂的士兵们迅速整队,啃着冰冷的干粮,检查着武器弹药。所有能发出声响的物件都被紧紧束缚。
刘锦棠跨上战马,立于军前,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异常清晰:“弟兄们!古牧地血战,尔等已显我湘军虎威!然贼酋未灭,疆土未复!此刻,迪化空虚,门户大开!此去六十里,乃光复北疆首府、建立不世功勋之捷径!左大帅在肃州翘首以盼!朝廷在京师待我捷报!是汉子,就跟我走!天亮之前,兵临迪化城下!有没有这个胆?!”
“有!有!有!”压抑而整齐的低吼如同闷雷滚过大地。
“好!出发!衔枚!裹蹄!人禁声!马衔环!目标——迪化!”刘锦棠大手一挥!
漆黑的戈壁滩上,一支沉默的钢铁洪流再次开拔。没有火把,只有微弱的星光指引方向。士兵们口中衔着木片,战马的四蹄被厚布包裹得严严实实,马蹄铁也用布缠住。沉重的脚步声、车轮滚动声被压到最低,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军官压抑的口令在夜风中飘散。队伍如同一条无声的巨蟒,在荒凉的戈壁滩上急速蜿蜒前行。
夜风凛冽,卷起沙尘。士兵们的双腿如同灌铅,眼皮沉重得几乎睁不开,全靠着一股必胜的信念和严明的纪律支撑着身体机械地向前迈进。斥候骑兵像幽灵一样在前方和两翼游弋,确保大军行踪隐秘。
刘锦棠始终行进在队伍最前列,他紧握缰绳,身体随着战马的步伐微微起伏,目光穿透黑暗,死死盯着西北方向。时间,此刻比金子还要珍贵!必须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将炮口对准迪化城头!
当东方天际泛起第一抹灰白,驱散了浓重的夜色时,一座庞大城池的模糊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迪化(乌鲁木齐)到了!城头上稀稀拉拉的火把光芒,显示守军尚未警觉。
“快!抢占六道湾山梁!”刘锦棠压低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下令。
六道湾,位于迪化城东北方,是一道绵延的丘陵山梁,地势居高临下,俯瞰全城!疲惫不堪的清军士兵爆发出最后的潜力,在军官带领下,如同潮水般涌上山梁,迅速展开队形。
炮兵营的官兵更是拼尽全力,将一门门沉重的劈山炮和轻便的后膛炮连推带拉,迅速在制高点上架设起来,黑洞洞的炮口在晨曦微光中闪烁着死亡的寒光,直指下方尚在沉睡中的迪化城!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