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判官殿旁的议事偏厅,今日气氛格外凝重。天庭巡察使李清风端坐主位,面前长案上堆叠着各司衙呈报的文书。
按照巡察规程,今日本该是听取几个重要司衙的专项述禀,重点考察近期工作成效。
然而,会议尚未正式开始,一股压抑的火药味就已弥漫开来。
功过司司副周远和轮回司的一位资深司副钱庸分别坐在下首左右两侧,两人面色阴沉,目光偶尔交错,却不再是往日心照不宣的默契,而是带着毫不掩饰的猜忌与审视。
他们的随行吏员也分立两侧,彼此间眼神碰撞,隐有火花。
会议伊始,李清风刚示意功过司就近期“吏员考功评过流程优化”进行陈述,周远便迫不及待地起身,先是例行公事般草草汇报了几句,话锋陡然一转:
“……然,优化流程,首重资源保障。我司近日复核近三年‘特供凝魂墨’配给与使用情况,发现轮回司实物接收记录与上报核销数量间,存在多处难以解释的微小差异。虽单次差额不大,但累积起来,亦非小数。恐有碍流程公正,恳请仙使明察,以免个别蠹虫损及地府清誉!”他说得义正辞严,目光却似有似无地瞟向对面的钱庸。
钱庸本就因近期司内关于功过司账目不清的流言而心烦意乱,此刻见周远竟敢恶人先告状,顿时火冒三丈,不待李清风发话,便霍然起身,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锐:
“周司副此言差矣!我轮回司一切接收皆有据可查,有印为凭!反倒是功过司核销文书,时间戳记混乱,与实物交割时常对不上号,谁知道是不是有人做了阴阳账本,中饱私囊,如今反倒来倒打一耙?仙使!此事关乎天庭特供物资之清誉,断不能容人混淆视听!”
“钱庸!你血口喷人!”
“周远!你做贼心虚!”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竟在这庄重的巡察会议上争执起来,互相揭短,言辞越来越激烈,从凝魂墨的数目争执,渐渐牵扯出陈年旧怨,什么功过司考核不公、轮回司拖延轮回文书等等,一时间场面几乎失控。他们的属下也蠢蠢欲动,若非在李清风面前有所顾忌,恐怕早已吵作一团。
而这场冲突的火焰,在会议室外早已被悄然煽动。
就在会议前半个时辰,白无常谢必安恰巧“路过”功过司文书房附近,与一位相熟的、负责整理会议材料的资深老吏“偶遇”。
两人寒暄间,谢必安状似无意地提起:“唉,听说轮回司那边对上次那批凝魂墨的损耗颇有微词,抱怨咱们核销不清,怕是今日会议上要说道说道。老哥你经手账目,可得留神,别被牵连了。”
他语气轻松,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却将“抱怨”和“核销不清”的种子精准种下。
那老吏本就对轮回司近日的指摘不满,闻言更是心头火起,脸色难看地匆匆离去。
类似的情景,也在轮回司几个关键小吏身边,通过不同渠道“不经意”地上演着。谢必安如同一个技艺高超的乐师,在无人察觉的暗处,轻轻拨动了那几根早已绷紧的弦。
端坐上方的李清风,眉头越皱越紧。他最初确实乐见地府内部生出嫌隙,便于他掌控,但眼前这近乎市井泼妇骂街般的场景,却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期,更是严重挑战了他身为天庭巡察使的权威和体面!
“够了!”李清风终于忍无可忍,猛地一拍桌面,蕴含仙力的声音如同惊雷,震得整个偏厅嗡嗡作响,也瞬间压下了所有嘈杂。
周远和钱庸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戛然而止,脸色涨红,悻悻地躬身行礼,却仍不忘互相瞪视一眼。
李清风的脸色很不好看。他预想过地府官员会阳奉阴违,会推诿塞责,却没想到会如此不顾体面地内讧起来。这让他精心准备的巡察节奏被打乱,更是让他被迫卷入这摊浑水之中。
“成何体统!”李清风面沉似水,目光冰冷地扫过周远和钱庸,“尔等皆为地府栋梁,竟在此地如同村野鄙夫般争执厮闹!天庭特供物资之事,本使自会派人详查!但在查明之前,谁再敢借题发挥,扰乱巡察秩序,休怪本使依天条处置!”
他强压着怒火,不得不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来调和这场突如其来的冲突,先是严厉斥责了双方的不当行为,又不得不分别听取两边的“苦衷”和“证据”,试图理清头绪,稳住局面。原本计划半日就能结束的会议,硬是被拖到了日落时分。
当他终于暂时安抚(或者说压制)住双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驿馆时,脸上已满是掩饰不住的愠怒与烦躁。
他原本打算利用地府内部的些微矛盾来借力打力,如今这矛盾却以如此丑陋和不体面的方式爆发,反而让他这个巡察使陷入了被动。
严惩,恐失地府人心;不惩,天威何在?更让他隐隐不安的是,这场内斗爆发的时机和方式过于巧合,矛头精准地指向了他原本打算倚重的保守势力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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