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要参事处值房内,五盏青铜烛台静静燃烧,将房间照得通明。
历经巡察风波后的首次全员会议,气氛却比想象中更为凝重而深沉。陆鸣端坐主位,烛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桌前众人——
孙毅眼下带着疲惫的青黑,指节因连日拨打算盘而微微发红,却难掩眼中的振奋;
阿罗抱臂而立靠在墙边,身形如出鞘利剑,姿态依旧警惕,仿佛随时准备应对突发危机;
秦昭面前悬浮着数面光幕,上面数据流动已趋于平缓,但他手指仍无意识地轻敲桌面,保持着分析状态;
崔小玉则一如既往地沉静,正将一叠文书按某种独特的律法分类整理,动作精准如仪。
“此役,我们胜了。”陆鸣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在寂静的值房内清晰可闻,“非胜在诡计,非胜在侥幸。我们胜在‘阳谋’。”他稍作停顿,让这个词的重量沉入每个人心中。
“以事实为基,所有指控皆有卷宗可查;以法理为刃,每项论述皆合阴律天条;将问题摆在明处,让对手无可回避。”陆鸣的手指轻点桌面,“我们更胜在‘借力’,巧妙利用各方矛盾,将天庭巡察使拖入局中,迫使其不得不正视地府积弊,最终以天庭之权威,认证我参事处存在之价值。”
他目光扫过众人,见孙毅忍不住露出些许得意之色,却话锋一转:“但诸位需清醒,根本危机远未解除。”
语气陡然转沉,如冷水泼面,“李清风的认可,实是一把双刃剑。天庭的‘统筹考量’,意味着我们将面对更强大的对手,更复杂的博弈。裁撤危机虽暂解,但我们已被推至风口浪尖,再无退路。”
他起身走向悬挂墙上的地府架构图,这是一幅详尽的阴司权力分布图,标注着各司衙职能与关系网。
陆鸣的手指轻点其上功过司、轮回司等核心部门:“如今,我们不仅在地府站稳了脚跟...”他的手指向上移动,越过图纸边界,指向虚空,“更重要的是,我们获得了通往更高层面的钥匙。”
“云逸的玉符,让我们在天庭有了耳目;李清风的‘馈赠’,让我们得以窥见九天之上的权力格局。”
陆鸣转身,目光锐利如电,“我们的战场,已不再局限于地府这一隅之地。从今日起,参事处的博弈场,将是整个三界。”
秦昭适时调出数面光幕,幽蓝色的数据流如瀑布般倾泻:“根据现有情报分析,天庭内部对‘静衡’政策的分歧比预期更深。”
他放大其中一面光幕,上面显示着复杂的人物关系网络,“以九天弘文真君为首的守旧派势力庞大,但并非铁板一块。至少有三位掌案仙官、七位司律使近期对‘过度静衡’提出质疑,虽未明言反对,但立场值得关注。”
阿罗突然冷哼一声,抱臂的姿势未变,眼中却闪过厉色:“这些天庭的弯弯绕绕我不懂,但既然要打,就要找准要害,直击命门。”她的目光扫过地府架构图上标注的几个关键节点,“下一战,该轮到我们主动出击了。”
“阿罗说得对。”陆鸣颔首,走回主位,“而下一阶段的武器,将不再是公文技巧或权谋算计。”他环视众人,一字一顿道,“是‘道义’。”
他再次走到地府架构图前,目光扫过其上标注的各族群、各司衙:“公文技巧可破一时之局,权谋算计可争一时之先。但欲撼动根深蒂固之旧序,唯有占据道义制高点。”
他的手指划过图上几个资源匮乏的边远辖区,“而道义,不能空悬于口,必须扎根于最具体的不公,护佑最无助的生灵。地府之弊,不仅在流程,更在根基,那些因陈规旧法而被压制、被忽视的声音与族群。”
崔小玉此时抬头,接话道,声音清冷而笃定:“确是如此。经此一役,我们已证明旧规则的漏洞与不公。接下来,要展现的是新规则应当为何,公平、正义,惠及众生。这才是最能打动人心的力量,也是最难被驳斥的立场。”
她手中不知何时已拿起一卷《阴律》古本,“从法理层面,我们可以从‘众生平等’的原始盟约入手,为道义之争奠定不可动摇的根基。”
陆鸣走到窗前,望着地府永远昏暗的天空,那轮冥月散发着幽冷的光辉:“道义,就是我们下一步最锋利的剑,能刺穿一切虚伪的防御;也是最坚固的盾,能抵挡所有非议与攻击。”
他微微侧首,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阿罗,“而践行道义的最佳时机与切入点,往往就藏在那些最需要公正,却最难得到公正的地方。”
阿罗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环抱的手臂稍稍放下。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值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烛火偶尔爆出一声轻响,仿佛在应和着众人心中已悄然点燃的战意。
陆鸣回到桌前,双手撑在案上,身体前倾,目光如炬:“接下来的部署,需分三步:其一,秦昭继续分析天庭派系,找出潜在盟友,建立详细档案并评估可争取程度;其二,崔小玉着手起草‘地府改革纲领’,将道义主张具体化、条文化,需引经据典,确保每项条款都有法理支撑;其三,所有人密切关注地府内部动向,建立情报共享机制,每日汇总分析,寻找道义之战的最佳突破口。”
他直起身,声音沉稳而有力:“这一次,我们将不再被动应对,而是要主动为道义而战。参事处的视野已扩展至三界,而我们的征途,”他环视每一张面孔,“才刚刚开始。”
众人神色肃然,眼中却有如星火燃起,那是对公义的信念,也是对前路的决绝。
孙毅立即开始整理数据卷宗,秦昭的光幕上已浮现出新的分析模型,崔小玉提笔在宣纸上勾勒纲领框架,阿罗则开始规划巡查路线。
他们知道,前方的路更加艰险,但也更加广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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