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昌元年九月十七日,沈阳城下。
晨曦微露,但照亮的不再是往日的宁静,而是如林般的旌旗与刀枪。努尔哈赤亲率的后金主力五万余人,如同从地底涌出的幽灵,一夜之间完成了对沈阳城的合围。城头守军惊骇地发现,昨日还只有零星游骑的城外,此刻已是黑压压一片,八旗精锐在秋日的寒风中肃立,杀气直冲霄汉。
“建奴!是建奴主力!”守将贺世贤的声音因震惊而嘶哑,他难以置信地望着城外那规模空前的大军,“他们不是应该在广宁、在古北口吗?!”
回答他的是后金军中低沉的号角声。没有任何多余的叫阵,进攻在第一时间就展开了最残酷的模式。披着重甲的巴牙喇护军推动着连夜赶制的简陋楯车,掩护着弓箭手和扛着云梯的死兵,如同移动的堡垒,向城墙稳步推进。楯车之后,是无数眼神狂热的八旗步甲。
“开炮!快开炮!”贺世贤声嘶力竭地吼道。
城头的弗朗机炮、将军炮发出怒吼,炮弹砸入后金军阵中,造成了一些伤亡,但无法阻挡潮水般的攻势。后金的弓箭手在楯车掩护下,向城头倾泻着重箭,压制明军火力。
更致命的是内应。战斗爆发不到一个时辰,西门附近突然响起喊杀声和爆炸声——潜伏在城内的细作和部分被收买的明军士卒突然发难,试图打开城门!虽然贺世贤预留的亲兵拼死镇压,暂时击退了内应,但城防已然动摇,守军人心惶惶。
“顶住!援军就在路上!”贺世贤亲自持刀在城头督战,身上已多处负伤。但他心中一片冰凉,他知道,从广宁、从辽西来的援军,早已被建奴的疑兵之计调开,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赶到。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黄昏,沈阳城墙多处被红衣大炮轰开缺口,惨烈的白刃战在缺口处反复上演。明军士卒浴血奋战,但寡不敌众,装备和士气也远逊于蓄谋已久的八旗精锐。
九月十八日午后,沈阳南门最终被突破。如潮的八旗兵涌入城内,巷战开始,但败局已定。总兵贺世贤力战殉国,至死犹自怒目圆睁。沈阳,这座辽东重镇,在坚守数日后,最终陷落。城内来不及撤离的官员、军民惨遭屠戮,血流成河。
紫禁城,太和殿。
朱常洛没有了刚才的散漫,端坐御座,几位重臣传阅着刚才的辽东军情:
“八百里加急!辽东急报!建奴主力突现沈阳城下,贺总兵请援!请援!”
殿内一片死寂,方才还在为熊弼庭之事争论不休的群臣,此刻如遭雷击,个个面色惨白。
“建奴主力……果然在沈阳!”他声音嘶哑,带着无尽的愤怒和一丝被欺骗的屈辱,“好一个声东击西!好一个野猪皮!”
“陛下!”兵部尚书崔景荣急声道,“必须立刻发兵救援!沈阳若失,辽阳危矣!辽东危矣!”
“救援?如何救?”一个大臣颤声道,“宣大被林丹汗缠住,古北口刚经历血战,辽西兵马力又被牵制广宁……何处还有兵可调?”
“京师!京师还有京营!”孙传庭斩钉截铁,“陛下,当立刻下令京营精锐,火速出山海关,驰援辽沈!”
“不可!”立刻有人反对,“京营乃卫戍京师根本,岂可轻动?若建奴另有诡计,或有小股鞑骑突破边墙,京师空虚,后果不堪设想!”
朝堂之上顿时又陷入激烈争吵,有主张不惜一切代价救援的,有主张固守待变、优先确保京师的。
朱常洛听着下面的争吵,头痛欲裂。他猛地一拍御案,厉声道:“都给朕闭嘴!”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沈阳必须救!辽东绝不能有失!”朱常洛目光扫过群臣,“京营不可轻动”,他看向一旁的王安:“熊弼庭何在?”
“回陛下,昌平神机新军已向天津卫出发,熊经略这个时候应该与之汇合,但是旨意或有延缓,若无旨意,熊经略恐怕无领师之名……”
群臣只知道陛下去过京郊神机营,却不知何时调动了神机新军,又是何时让熊弼庭出发,看来就算没有这份辽东军情,熊弼庭也是要领新军赴辽的。
“旨意何时能到?”“回陛下,中旨已下达,圣旨可能还要再晚一点……”“哼,骂你们骂的轻了,朕还不知道你们那点心思吗?”
“抽调京营精骑五千,一并交与熊弼庭,火速由天津卫乘船,走海路直驰盖州、旅顺,登陆后寻机支援辽沈战场!告诉熊弼庭,朕不要过程,只要结果!务必挡住建奴兵锋!”
“陛下圣明!”孙传庭、杨涟等人立刻附议。这是目前看来最快、也是相对安全的支援路径。
旨意飞快传出。与此同时,更多的坏消息如雪片般飞来:沈阳城破,贺世贤殉国……建奴大军已扑向辽阳!
熊弼庭跪接圣旨。当他听到“官复原职”和“三年不弹熊”的旨意时,眼中猛地爆发出惊人的神采。屈辱、愤懑在这一刻化为滔天的战意和责任感。
“臣,熊弼庭,领旨!必不负陛下重托,不灭建奴,誓不还朝!”他重重叩首,起身时已恢复那位威震辽东的悍将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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