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图阿拉,这座建立在群山环抱中的后金“都城”,此刻已彻底沦为困兽之囚笼。明军各路人马依照熊廷弼的部署,如同数把铁钳,从不同方向牢牢锁死了所有出山的通道,修建起连绵的营垒和望楼,将这座山城围得水泄不通。
没有急于发动强攻。熊廷弼采纳了“困”字诀。明军的火炮被推上前沿,却不进行覆盖性轰击,而是精准地打击任何敢于冒头的建奴士兵和试图修复工事的人员,同时重点轰击几处重要的水源地。曹文诏的正面大军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不断压缩建奴的活动空间。吴三桂的骑兵则如同幽灵般在外围游弋,无情猎杀任何试图突围或传递消息的小股敌军。
围城之下,赫图阿拉内部的惨状日益加剧。粮食早已耗尽,战马被宰杀食尽,树皮草根都成了争抢的目标。饥饿和随之而来的疫病,成为比明军刀剑更可怕的杀手。每天都有尸体被抬出,随意丢弃在山沟里,引来成群的乌鸦。 努尔哈赤的伤势在缺医少药和心力交瘁中反复恶化,大部分时间处于昏沉状态,汗帐内弥漫着绝望的气息。皇太极、代善等贝勒虽竭力维持,但内部的分崩离析已难以遏制。为了争夺一点点食物,旗丁之间、甚至各旗之间都爆发了激烈的冲突。曾经骁勇善战的八旗兵,如今面黄肌瘦,眼神麻木,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不能再等了!”皇太极看着眼前如同地狱般的景象,嘶哑地对代善等人说道,“必须突围!集中所有还能动的力量,向一个方向冲!能出去一个是一个!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困兽犹斗的最后疯狂,正在酝酿。
南京城的舆论战场,风云突变。就在徐国公和刘朝用等人暗中推动的“厂卫陷害忠良”论调甚嚣尘上之时,几份精心编纂的“揭帖”(类似传单)突然一夜之间出现在南京各衙门、书院、乃至繁华的夫子庙等地。 揭帖的内容并非空泛的辩解,而是巧妙地摘录了部分已查实的、关于宁波李氏勾结倭寇、威海卫将走私军资、以及南方某些商贾向西洋人贩卖情报的罪证(隐去了具体人名,但事实清晰),并配以尖锐的评论: “…此等蠹虫,窃卖国器以肥己,引狼入室以为常,竟还有脸自称忠良?若此为忠良,则国法何在?天理何存?” “…北疆将士浴血奋战,每寸山河皆以血换!尔等江南膏腴之地,受国朝厚恩,竟行此资敌叛国之勾当,可对得起前线枯骨?!” “…厂卫所查,皆有实据!非为党争,实乃救国!若有冤屈,何不堂堂正正对簿公堂,而非暗中煽风点火,混淆视听?!” 这些揭帖如同投入油锅的冷水,瞬间引发了巨大的反响。许多原本被戏曲和流言带偏的士子和百姓开始反思,愤怒的情绪迅速转向那些真正的卖国者。徐国公和刘朝用等人试图营造的悲情氛围,瞬间被戳破,反而显得做贼心虚。
几乎与此同时,一匹快马携带着骆养性的绝密奏章,冲入了北京的紫禁城。奏章内,包含了那个关键老苍头的详细口供、以及从徐国公府外围庄园查抄到的部分隐秘账册的印证,形成了能够直接指证徐国公早年参与倒卖禁书、并与刘朝用有权钱交易的证据链! 虽然还缺乏直接通敌的铁证,但仅凭这些,已足够治其重罪! 朱常洛看完奏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眼中寒光毕露。他提起朱笔,在早已准备好的谕旨上,用力写下一个字:“拿!” 这一次,不再是秘密调查。如狼似虎的东厂番子和锦衣卫缇骑,手持圣旨,浩浩荡荡地开出京城,直扑南京!一场旨在震慑天下、清算旧账的雷霆行动,正式拉开序幕。南京城的天空,瞬间乌云密布。
泉州,郑芝龙看着搁浅在海滩上、如同一堆废木头的仿制战舰,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失败的耻辱和巨大的损失,像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内心。荷兰人那边的态度明显冷淡下去,勃尔格甚至暗示之前的“合作协议”需要重新评估。 巨大的挫折感,让他原本就桀骜不驯的性格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朝廷…王承恩…还有那些看笑话的…”他独眼中凶光闪烁,“都觉得老子离了他们就不行?老子偏要让他们看看!” 他放弃了短期内建造大型战舰的不切实际的想法,转而将资源集中到更现实的方向:大量建造和购买速度快、操控灵活的中型战船和纵火船;不惜重金,通过澳门等渠道,向葡萄牙人甚至英国走私贩购买更多的西洋火炮,装备现有舰队;同时,更加疯狂地扩大“报水”征收范围,强行要求所有过往东西洋商船都必须向他购买令旗,否则便以海盗论处。 他的策略变得更加短视和掠夺性:不再追求长远的、需要技术积累的海军建设,而是依靠现有的武力优势,进行极致的压榨和扩张,试图用更快、更野蛮的方式积累力量,对抗来自朝廷和潜在竞争对手的压力。东南海疆,在他的决策下,滑向了更加弱肉强食的混乱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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