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府镇外的草原,经历了一冬的酷寒,终于迎来了些许暖意,枯黄的草根下挣扎出点点新绿。然而,满桂大帐内的气氛却依旧凝重如铁。与林丹汗的僵持仍在继续,虽然明军凭借城防和精锐小队占据了战术优势,但无法取得决定性突破,大军长期集结于边镇,粮草消耗巨大,对国力的负担日益显现。
这一日,一名风尘仆仆、商人打扮的汉子被秘密带入满桂的大帐。此人并非明军夜不收,而是来自漠南蒙古奈曼部的秘密使者。
使者恭敬地献上礼物,压低声音道:“总督大人,我家台吉向您致意。察哈尔部倒行逆施,林丹汗狂妄自大,早已引得各部心生怨愤。如今他顿兵坚城之下,师老兵疲,内部离心离德,实乃天亡之时。”
满桂不动声色,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家台吉愿为内应,”使者声音更低,“若天朝王师北伐,奈曼部愿阵前倒戈,共击林丹汗!只求事成之后,陛下能承认我家台吉自立为主,并开放边市,允我部在漠南水草丰美之地放牧。”
满桂心中一震,脸上却依旧平静。奈曼部是察哈尔麾下实力较强的一部,其台吉素有野心,与林丹汗貌合神离已久。若其真能倒戈,无疑将是打破僵局的关键棋子!
但他深知蒙古各部首鼠两端的习性,这或许是机会,也可能是个陷阱。
“贵部台吉的好意,本督已知。”满桂缓缓开口,“然则口说无凭。若要取信于朝廷,取信于本督,需有投名状。”
“总督大人请讲!”
“其一,将林丹汗近日兵力布置、粮草囤积之处,绘一详图送来。其二,下次林丹汗再派兵出掠,奈曼部的队伍,需‘恰好’行动迟缓,‘恰好’与主力脱节。可能办到?”
使者略一犹豫,随即重重点头:“能!我家台吉既遣我来,便有诚意!只望总督大人勿忘今日之约!”
送走使者后,满桂独自在帐中沉思良久。机会来了,但必须慎之又慎。他立刻修书一封,将奈曼部暗通款曲之事密奏皇帝,并附上自己的判断和建议:继续施加压力,暗中支持奈曼等部反正,等待林丹汗内部生变或露出更大破绽,再行雷霆一击。他像最有耐心的猎手,等待着猎物最松懈的时刻。
成都,四川总兵府。秦良玉面前摊开着厚厚的清丈田亩进度册,她的眉头越皱越紧。尽管她亲自出面强行推动了几个钉子户的清丈,但整体的进度依然迟缓得令人焦虑。各地回报上来的,依旧是层出不穷的拖延借口和变相抵抗。
她意识到,问题根源不在田间地头,而在成都的各大衙门里!那些看似恭敬的官员,许多仍在阳奉阴违,用官僚体系固有的拖延和推诿之术,软性地抵制着新政。
不能再这样下去!秦良玉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她想起了离京前皇帝和孙传庭的嘱托,也想起了孙传庭正在全国推行的“考成法”。
她立刻召见布政使、按察使及几位主要负责清丈的官员。
“诸位大人,”秦良玉开门见山,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清丈田亩,乃陛下钦定之国策,关乎四川赋役公平,亦关乎国家岁入。然至今进度迟缓,远逊他省。本镇奉旨总督军务,亦有襄赞地方之责。今日起,清丈之事,需纳入‘考成’!”
她拿出自己拟定的一份章程:“各府州县,需按月上报清丈进度,精确至亩。完成额度优良者,本镇将奏请朝廷,优叙嘉奖!敷衍塞责、进度严重滞后者,无论其官居何位,背景如何,本镇将依据‘考成法’,提请巡抚、按察司乃至朝廷,予以降职、罚俸,乃至革职查办!”
她目光扫过脸色各异的官员:“以往那些‘地契遗失’、‘田界不清’、‘族人阻挠’的借口,一律不再受理!有困难,自己去解决!解决不了,就换能解决的人来!本镇要的,是结果!”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谁也没想到,这位女总兵竟然如此果决,直接将朝廷正在推行的考成法这把“尚方宝剑”用在了四川清丈之事上,并且态度如此强硬!
这等于是在向整个四川的官僚体系宣战!但也彻底堵死了那些想要继续敷衍塞责者的退路。要么跟着新政走,拿出实绩,要么就等着被考成法的铁律碾碎官帽!
一场真正的风暴,开始在四川官场酝酿。秦良玉用最直接的方式,将中央的意志和地方的执行力强行捆绑在一起,试图以强大的压力,冲破积年的阻力。
李永芳的求援急报,如同一声惊雷,打破了北京初春的平静,被立刻呈送至御前。
文华殿内,朱常洛召集孙承宗、孙传庭、杨涟等重臣紧急议事。巨幅的东北舆图上,镇北堡的位置被朱笔圈出,显得格外孤立,而其北方标示的罗刹人据点,则像一个不断扩大的阴影。
“情况便是如此。”朱常洛面色凝重,“李永芳还能支撑,但若无援军,至多夏秋之际,恐生大变。罗刹人立足愈稳,其患愈深。建奴余孽勾结其间,如毒刺在背。诸卿有何良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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