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昌九年的初秋,北风乍起,卷走了盛夏最后一丝黏腻的暑气,也带来了边关与朝堂之上愈发清晰的金铁交鸣与暗流涌动。帝国的四方砥柱,在经历了春夏的耕耘与搏杀后,非但没有停歇,反而以更加沉稳矫健的姿态,应对着新的挑战与更深远的布局。
朝鲜,汉城以南百余里,全罗道境内。
一支由大明皇商司主导、由数十辆大车组成的商队,正沿着官道缓缓行进。车上满载着来自大明的精美瓷器、绸缎、茶叶以及部分朝鲜急需的铁器、药材。护卫商队的,除了皇商司自家的护卫,还有一小队约二十人的大明水师官兵,他们身着便装,但腰间挎着的制式腰刀和精悍的气质,与寻常护卫截然不同。
商队首领是皇商司一名精干的管事,姓周。他骑在马上,看似悠闲地打量着道路两旁略显萧瑟的秋景,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根据俞咨皋水师和赵士桢那边传来的消息,朝鲜国内,尤其是被压制下去的北人党残余势力,以及一些对大明经济渗透深感不满的地方豪强,暗中串联,蠢蠢欲动。这条连接汉城与南部港口的商路,近来已不太平,出现过几次小规模的货物被劫事件。
“都打起精神来,前面快到落鹰坳了,那地方林密路险。”周管事回头低声吩咐了一句。护卫们和水师官兵都默默握紧了兵器。
果然,商队刚进入落鹰坳狭窄的谷道,两侧山林中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唿哨!紧接着,近百名蒙面持械的匪徒呼啸而下,口中喊着含糊的朝鲜语,直扑商队!
“结阵!保护货物!”周管事厉声喝道,商队护卫们迅速依托车辆组成圆阵。那二十名水师官兵则异常冷静,并未急于冲杀,而是迅速占据阵型关键位置,取下背上背着的、用油布包裹的物件——赫然是十支燧发短铳!
砰!砰!砰!
一阵密集而精准的射击,冲在最前面的七八名匪徒应声倒地,攻势为之一滞。匪徒们显然没料到商队护卫拥有如此犀利的火器,而且射击速度远超他们见过的任何火铳。
“杀!”趁匪徒愣神之际,水师小队队长一声令下,十名官兵拔出腰刀,如同猛虎出闸,率先反冲出去!他们三人一组,配合默契,刀法狠辣犀利,瞬间又将数名匪徒砍翻。其余商队护卫见状,士气大振,也纷纷怒吼着加入战团。
匪徒人数虽多,但大多是乌合之众,面对这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尤其是拥有火力优势的小队,很快便落入下风。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匪徒丢下二十多具尸体,狼狈不堪地溃散入山林。
周管事命令清点损失,只有几名护卫受了轻伤,货物完好无损。他走到那名水师小队长面前,拱手道:“多谢王队长和诸位兄弟!若非你们,今日恐怕要栽在这里了。”
王队长擦了下溅到脸上的血点,冷静道:“分内之事。这些匪徒,不像是寻常山贼,进退颇有章法,像是受过行伍训练的。看来,有人坐不住了。”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匪徒溃散的方向,“此事,需立刻禀报俞将军和赵主事。”
这次遭遇战,规模不大,却意义非凡。它既是徐允贞“经济捆绑”策略在朝鲜遭遇的首次武力反弹,也检验了大明在朝鲜军事存在的快速反应与战斗力。消息迅速传回,俞咨皋立刻以此为由,向朝鲜方面提出“严正交涉”,要求其清剿境内“匪患”,保障商路安全,并顺势加强了在重要商路附近的“巡逻”力度。赵士桢则借此机会,更深入地调查朝鲜军队中可能与此次袭击有关的势力。掌控与反掌控的较量,在朝鲜的土地上,以这样一种流血的方式,拉开了序幕。
北疆,黑水哨站之战的胜利,并未让朱由检有丝毫松懈。罗刹人虽暂时退去,但其觊觎之心不死,且与多尔衮部是否有更深层次的勾结,尚是未知之数。朱由检深知,被动防御终非长久之计,必须建立起一道主动出击、可攻可守的坚实壁垒。
镇北堡的校场上,气氛火热。不仅“铁血骑”在总结黑水哨站支援战的经验,加强步骑炮协同训练,更有大批从后方调来的工匠和民夫,在军官的指挥下,忙着将烧制好的青砖、开采的条石以及一袋袋标着“泰昌灰泥”字样的物资,运往堡外预设的工地区域。
朱由检与李永芳等人,站在一幅巨大的、标注着详细地形与预设堡垒位置的沙盘前。
“殿下,根据夜不收和山地斥候营的最新勘测,我们选定了这五处位置。”李永芳指着沙盘上几个用红色小旗标记的点,“它们控扼着通往勒拿河上游、以及西面蒙古草原的三条要道,彼此间最远相距三十里,可以烽火传讯,快速相互支援。每处计划修筑一座可驻兵两百、配备火炮八门的棱堡式要塞,外墙采用灰泥浇筑,足以抵御罗刹人现有的火炮。”
朱由检仔细看着沙盘,沉吟道:“位置选得不错。但要注意,堡垒不仅要坚固,更要考虑到水源、囤粮以及出击的便利。工匠和民夫的伙食、赏银必须足额发放,绝不能克扣。告诉负责工程的官吏,谁若敢在这事上动手脚,耽误了筑城大计,本王砍他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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