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昌十年的初春,冰雪尚未完全消融,料峭的寒风仍带着冬日的余威,但泥土的芬芳和草木萌动的气息,已悄然在空气中弥漫。惊蛰将至,万物待苏。帝国这台精密而庞大的机器,在经历了一个冬天的蓄力与调整后,于这春寒料峭之际,发出了新一轮更为深沉有力的轰鸣。各方砥柱,亦如蛰伏一冬的潜龙,开始舒展筋骨,展现更为宏大的抱负与更为精细的布局。
朝鲜,汉城。
一场前所未有的“别试”(特殊科举)在景福宫旁的成均馆内举行。与以往只考经义、诗赋不同,此次别试,由大明“文化使团”提议,朝鲜西人党主导,在国王李倧(病情稍愈但仍显虚弱)默许下,增添了“时务策”与“算学格物”两科。
“时务策”的题目,赫然是《论藩邦自强与天朝协防之道》、《通商惠工与民生富庶之关系》。这几乎是为那些亲明、且认同改革之路的士子量身定做。“算学格物”则考察基础的数学运算、几何原理以及对《天工开物》、《泰昌农书》中一些浅显知识的理解。
考场之内,年轻的士子们伏案疾书,神情各异。有传统儒生面对“杂学”题目愁眉不展、愤懑不平者;亦有眼光开阔、早已暗中研读大明新学者,此刻下笔如有神助。考场之外,李元翼等西人党官员与大明使团学者谈笑风生,仿佛胜券在握。而北人党残余势力及保守派大儒,则或闭门不出,或聚在一起长吁短叹,深感世风日下,儒门正道不存。
这场科举,意义远非选拔几名官员那么简单。它是徐允贞“文心战略”的深化与制度化尝试,旨在从根本上扭转朝鲜士林的价值取向,将“通晓时务、明于实学”作为晋升之阶,与“忠于天朝、共御外侮”的政治立场捆绑销售。一旦此举成功,未来朝鲜的官僚体系,将源源不断地补充进亲明、务实的新鲜血液,从思想根源上确保其依附地位。
阅卷由明方学者与朝鲜西人党官员共同进行。可以预见,一批符合大明期望的“新式”人才将被擢拔。朝鲜的文脉,正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小心翼翼地引导向大明所期望的方向。文化的征服,虽无刀光剑影,却更显其深远与彻底。
北疆,寒意未退,但各处的筑城工地上已然复工,甚至比去岁更加繁忙。在朱由检“总督北疆军务”的权柄下,一个庞大的防御与进攻体系正在加速构建。
“磐石堡”已完全竣工,灰黑色的墙体在雪原上巍然屹立,炮口森然。以此为中枢,另外四座规模稍小的棱堡——“定北”、“镇远”、“威虏”、“靖边”——也进入了墙体垒砌的关键阶段。这五座堡垒,并非孤立存在,它们之间,由经过平整、可供骑兵快速通行的“驰道”相连,沿途每隔十里设一烽燧和小型补给点。
朱由检站在磐石堡的最高处,俯瞰着这片正在被他彻底改造的土地。李永芳在一旁汇报:
“殿下,五堡建成后,相互呼应,控扼方圆二百里内的所有要道。‘铁血骑’可依托此网,快速机动,出击如风,退守有据。罗刹人和建奴再想如以往那般来去自如,难如登天!”
“后勤通道也已打通,从靖安堡至此的粮道,增设了三处中转仓库,并由‘山地斥候营’分段巡逻,确保万无一失。”
“另外,遵照您的命令,对更北方那些尚未明确归附的部落,加大了威慑和拉拢力度。有几个小部落已表示愿意臣服,为我们提供向导和情报。”
朱由检微微颔首,冷峻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但眼神中闪烁着如同这北疆冰雪般坚硬的光芒。“还不够。堡垒是死的,人是活的。传令下去,‘铁血骑’各大队,轮番出堡,以堡垒群为依托,进行长途拉练和战术演习,范围要覆盖整个预设防区!要让每一寸土地,都熟悉我们的马蹄声!要让每一个潜在的敌人,都感受到我们的压力!”
他的命令,将北疆的明军从单纯的“守堡者”,转变为依托坚固据点、拥有极大活动半径和攻击主动性的“区域控制者”。这道由堡垒、驰道、烽燧和精锐骑兵构成的“北疆锁链”,正以前所未有的力度,牢牢锁住帝国的北大门,并将触角不断向前延伸。 朱由检以其岳武穆之魂赋予的坚韧与开拓精神,正将北疆从战略防御地带,转变为未来进取的坚实跳板。
龙安州城西,靠近新开通的官道旁,一片新的工坊区正在规划建设中。与以往的手工作坊不同,这里规划的,是依据《天工开物》和格物院图纸,试图建立的小型水力驱动的“机械化”工坊。
柳文耀亲自勘察了选址,并与几位从成都、甚至通过沐王府关系从江南请来的工匠详细商讨。
“国舅爷,您看,这里水流湍急,地势落差也够,完全可以架设大型水轮,带动多组水锤和纺机。”一位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工匠指着图纸兴奋地说道,“若能成功,无论是榨油、纺纱、还是打造农具,效率都能提升数倍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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