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昌十一年的盛夏,烈日灼人,万物生长到了最繁盛的时节。帝国四方,由各方砥柱精心培育的“树木”,也终于结出了累累硕果,其形貌之盛,远超去岁。然而,在这片繁荣景象之下,过速生长带来的隐忧与外部环境的变化,也如同夏日突如其来的雷暴,开始显现出不容忽视的征兆。
北疆,昔日荒凉的旷野已被一片片绿油油的庄稼覆盖,长势喜人。新修的引水渠如同银色的脉络,滋养着这片新垦的土地。定王朱由检行走在田埂上,看着那沉甸甸的、即将灌浆的麦穗,冷峻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几不可察的缓和。
磐石堡新建的粮仓里,去岁屯垦收获的粮食堆积如山,足够支撑现有军民度过今冬明春。几个屯垦村落已然成型,木屋取代了窝棚,鸡犬之声相闻,甚至有了简陋的市集,用以交换盐巴、针线等物。归附的部落也似乎安分了许多,定期前来互市,用皮毛换取他们急需的物资。表面上,北疆呈现出一派生机勃勃、秩序井然的景象。
然而,李永芳的一份密报,让朱由检眉宇间的凝重重新聚拢。
“殿下,夜不收发现,罗刹残部似乎在更北的勒拿河上游重新聚集,并由一名叫‘斯捷潘’的哥萨克头目率领,人数虽不及安德烈部,但更为凶悍狡诈。另,多尔衮残部亦有异动,似与斯捷潘部有所接触。”
朱由检站在堡墙上,眺望着北方连绵的山峦。他知道,表面的平静之下,饿狼从未远离,只是在舔舐伤口,等待时机。更让他忧虑的是,随着屯垦规模的扩大,对耕牛、铁制农具、乃至更多移民的需求急剧增加,仅靠朝廷拨付和缴获,已渐感吃力。北疆这架刚刚启动的马车,对“燃料”的需求远超预期。
“传令各堡,秋收在即,防务万不可松懈!巡逻范围再向外扩展三十里!”朱由检沉声下令,“另外,拟奏章,向朝廷详陈北疆现状及所需,恳请增拨耕牛、农具,并鼓励更多军户北迁。”
硕果虽已盈枝,但风雨与虫害的威胁,亦随之而来。朱由检清晰地认识到,北疆的开拓,远未到高枕无忧之时。
朝鲜,汉城。
又一轮“式年试”(常规科举)在万众瞩目中放榜。其结果,彻底标志着朝鲜士林风气的转向。中选者几乎清一色为精通“时务策”,并能对《泰昌圣学衍义》乃至《天工开物》有所阐发的年轻士子。传统经义与诗赋,虽仍占一席之地,但已不再是决定性的标准。
放榜之日,成均馆外虽依旧人山人海,但以往北人党落榜者哭嚎抗议的景象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接受,或是一种隐秘的、不敢宣之于口的愤懑。年轻的、符合新标准的进士们意气风发,他们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前程系于何处。
“金兄高中,可喜可贺!日后同朝为官,还望多多提携!”
“哪里哪里,朴兄策论精辟,深得明使赞赏,前途不可限量啊!”
类似的对话在人群中流传,言语间已不自觉地将“明使”的态度作为了衡量标准。
与此同时,第一批赴大明留学的朝鲜学子,也有书信传回,字里行间充满了对北京繁华、大明学术之盛的惊叹与向往,并表示将刻苦学习,以期早日学成报效……至于报效的是朝鲜,还是引领朝鲜的“天朝”,其意味已颇为微妙。
徐允贞在京师翻阅着来自朝鲜的考榜名单和留学生书信抄本,神色平静。 她知道,经过数轮科举的筛选和留学生的派遣,朝鲜未来数十年的官僚核心与精英阶层,已然被成功塑造。文化的根须,已经深深扎入并开始改变这片土壤的性质。然而,她也从东厂的密报中得知,一些极端保守的儒生已秘密结社,以“存续国脉”为名,进行着地下的抵抗,甚至有人试图与倭国某些对朝鲜抱有野心的势力取得联系。
文脉虽已易帜,但地下的暗火,仍需时刻警惕。
龙安州,西郊工坊区。
伴随着一声不同于水力纺机、也不同于蒸汽机单调轰鸣的、更具节奏感和力量的巨响,一台经过“机枢坊”工匠们无数次失败后终于成功的、以蒸汽机为动力的“龙安式重型锻锤”,轰然启动!巨大的锻锤在蒸汽的驱动下,规律地起落,重重地砸在烧红的铁坯上,火星四溅,声震四野!
围观的人群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这意味着,龙安将有能力大规模锻造更精良、更坚固的铁器,无论是农具、兵器,还是未来蒸汽机本身所需的复杂零件!
国舅爷柳文耀站在不远处,感受着脚下传来的微微震动,心中亦是波澜起伏。这是他推动工业化以来,最具里程碑意义的突破之一。
然而,成功的喜悦很快被现实的难题冲淡。负责工坊的官员急匆匆来报:
“国舅爷,锻锤虽成,但对精煤需求更大!本地劣煤杂质太多,严重影响机器寿命和锻件质量!从外地购煤,成本高昂且运输不便,长此以往,难以为继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