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 ——《孙子兵法·计篇》
诫卫营的石室,冰冷而寂静,唯有油灯豆大的火苗偶尔跳动一下,在墙壁上投下荀渭伏案疾书的、微微晃动的影子。
他手握粗糙的毛笔,笔尖在泛黄的纸张上缓缓移动,勾勒出蜿蜒的线条、险峻的山势、以及干涸的古河道。他所绘制的,并非通往那恐怖地下遗迹的真实路径,而是基于那幅古老皮革地图、结合自身逃亡时的见闻、以及大量虚构成分混杂而成的“侦查路线图”。
真正的“墟”入口,是他最大的秘密和或许未来的依仗,绝不可能轻易交出。但他需要给雷校尉一个“有价值”的成果,一个足以暂时保住性命、甚至换取信任的诱饵。
他的笔锋刻意在某些区域显得模糊不清,标注上“疑似胡骑活动频繁区”或“地势险要,易设伏兵”;又在另一些无关紧要的区域,细致地描绘出几处“可能存在的古老遗迹痕迹”或“地质奇特,疑有矿藏”。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将侦查小队引向可能存在胡骑异常活动的区域,却又完美避开了真正核心的所在。
同时,他在图侧用工整的小楷写下了详细的侦查建议:如何利用地形隐蔽接敌,如何设置观察哨,如何记录胡骑活动规律与规模,甚至建议若条件允许,可捕捉落单胡虏以获取口供…这些建议揉合了瘸子的阴狠技巧、破阵刀法的实战要点以及他前世阅读兵书杂记所得,虽略显青涩,却角度刁钻,务实狠辣,远超普通士卒的见识。
做完这一切,他放下笔,轻轻吹干墨迹,目光再次落在那张古老的皮革地图上。“非人之工…墟…”这几个字仿佛带着某种魔力。雷校尉的反应证实了军方高层确实知晓“墟”的存在,这意味着,那地下诡域所蕴含的秘密和危险,远比他想象的更为惊人。
他将皮革地图和金属碎片再次贴身藏好,这两件东西,绝不能让第二人看见。
第二天清晨,雷校尉准时到来。他拿起荀渭绘制的地图和建议,沉默地审视着,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透过纸张,看穿绘制者的每一处心思。
荀渭垂手站立,心跳平稳,目光坦然。他自信这份“作业”足以以假乱真,并能体现出足够的价值。
良久,雷校尉才缓缓抬起头,眼中看不出喜怒:“地图绘制得倒是详尽。这些建议…也还算有些见地。看来,你在那大户人家,倒也不只是帮佣那么简单?”
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荀渭心中一凛,面上却恭敬道:“不敢隐瞒大人。卑职家中原是书香门第,遭逢变故后才流落至此。幼时也曾随家父读过几本杂书,听过些江湖逸闻,让大人见笑了。”他再次强化这个半真半假的身份,解释自己非常识的来源。
雷校尉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将地图收起:“最好如此。今日便按此图路线,由秦岳带队,前往侦查。你…”他目光落在荀渭身上,“一同前往。”
荀渭猛地抬头,眼中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愕”与“惶恐”:“大人!卑职…卑职乃待罪之身,岂可…”
“让你去,自有道理。”雷校尉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你对地形熟悉,可做向导。再者,置于我眼皮之下,总比让你在这营中胡思乱想、徒生事端要好。”他顿了顿,声音转冷,“记住,若此行有半分差池,或是你有任何异动,格杀勿论!”
这是监视,也是考验。将他带离相对安全的诫卫营,置于荒野险境,既是利用,也是控制。
“卑职…遵命!”荀渭压下心中的波澜,低头领命。这固然风险极大,但何尝不是另一个机会?一个近距离观察雷校尉麾下精锐、甚至…在“意外”中摆脱控制的机会?
半个时辰后,一支十人精骑小队悄然离开了镇戍营。为首者正是秦岳,他换上了一身利于隐蔽的灰褐色皮袄,神情不再是平日的跳脱,而是带着军人特有的冷肃。荀渭和老十七也被允许骑马,跟在队伍中间,名为向导助手,实为重点关注对象。
队伍沉默地疾驰在荒原上。寒风扑面,带着刺骨的冷意。荀渭默默观察着这支小队——动作干练,配合默契,眼神警惕,显然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秦岳虽年轻,但指挥若定,颇有章法。
根据荀渭的地图,小队并未直接深入最危险的区域,而是先在外围建立起数个隐蔽的观察点,派出斥候,如同蜘蛛织网般,谨慎地向外探查。
第一天,风平浪静,只遇到几股零散的胡人游骑,小队皆提前隐蔽,并未发生冲突。
夜间宿营时,篝火微弱,众人围坐,分食干粮。气氛有些沉默压抑。
秦岳扔给荀渭一块肉干,看似随意地问道:“荀小子,你说那胡骑不对劲,不是抢粮抢女人,那他们跑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找什么?难道真有什么宝贝不成?”
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集中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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