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将新买的书和纸墨在小屋的桌上放好,看着那透着墨香的纸卷和书册,心情颇为愉悦。见时辰尚早,便信步而出,朝着镇外溪边的小路走去。
夕阳将金色的光芒洒在潺潺的溪水上,折射出粼粼波光。空气清新,带着水汽和青草的芬芳。林安难得放松,将双手背在脑后,嘴里无意识地哼着一首连自己都记不清名字的故乡小调,脚步轻缓,享受着这份独处的宁静与悠闲。
他沿着溪边慢行,目光随意地掠过岸边的水草和垂柳。忽然,他的脚步微微一顿,目光被远处一棵姿态婆娑的老柳树下的景象吸引了。
只见柳树旁,一个熟悉的窈窕身影正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背对着他。那身影穿着一身半旧的、颜色柔和的鹅黄色家常棉布裙,平日里一丝不苟挽着的发髻此刻似乎也有些松散,几缕发丝调皮地垂落在她白皙的颈侧,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正是归云客栈的掌柜秦月娥。
林安心中好奇,便悄悄走近了些。待看清眼前情景,他不由得哑然失笑,随即又感到一丝意外的柔软。
只见秦月娥面前围着三四只毛色各异、瘦骨伶仃的小野猫,正“喵喵”地叫着。而她,这位平日里在客栈中精明干练的秦掌柜,此刻正手里捏着些细细的鱼肉丝像撒花瓣一样,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放在铺开的干净树叶上。
她身子微微前倾,几乎要趴在地上,歪着头,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用一种极其夸张、拐着弯的、甜得发腻的声调学着猫叫:“咪~嗷~快来吃呀~乖哦~”
她还伸出纤细的食指,隔着一点距离,虚虚地逗弄着那只最胆小的狸花猫,指尖轻轻晃动,自己还配合着发出“啧啧”的引逗声。
这与他平日所见的秦月娥截然不同,是一种毫无防备的、近乎孩子气的天真温柔。林安觉得有趣又暖心,不忍打扰,却又觉得不打招呼过于失礼。他忍住笑意,轻轻咳嗽了一声,提高些声音温和地问道:“秦掌柜?好巧,您也在此……散步?”
秦月娥正全神贯注于她的“猫语”交流,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她浑身一激灵,猛地回过头来,因为蹲得太久,重心不稳,还下意识地用手撑了一下地。看清来人是林安时,她脸上“唰”地一下红透了,像染了最好的胭脂,连耳垂都变成了粉红色。眼神里充满了被撞破秘密的惊慌和羞窘,嘴巴微微张着,似乎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手忙脚乱地想要站起来,差点踩到自己的裙角,慌忙间,头上那根松垮垮的木簪“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一头青丝顿时如瀑布般泻落下来,更添了几分慌乱和无措。
“林、林先生?!”她声音都变了调,慌忙用沾着点鱼腥味的手背蹭了蹭额角并不存在的汗,语无伦次地试图解释:“啊…我…那个…就是…它们太吵了!对,一直叫,吵得我头疼!我就想给点吃的让它们闭嘴!对,闭嘴!” 她试图强装镇定,恢复平日掌柜的精明模样,但那绯红的脸颊、散落的头发和毫无说服力的解释,只让她看起来更加可爱得紧。
那几只小猫因这阵骚动而受了惊,“嗖”地一下四散躲回了柳树后的草丛里,只探出几个小脑袋,警惕地望着这边。
林安看着她这前所未有的窘态,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满溢出来,却极力抿着嘴忍住,体贴地没有点破她那漏洞百出的借口,只是弯下腰,帮她拾起那根木簪,递还过去,语气温和得不可思议:“原来如此。秦掌柜…呃…法子甚好。”他目光扫过那些警惕的小猫,“看来它们确实…不那么吵了。”
秦月娥接过簪子,手指都有些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几只被惊扰的猫儿并未跑远,只是窜到了溪对岸的草丛里,或躲在了老柳树虬结的树根后,探着头,警惕地望着这边。
林安脸上那点戏谑的笑意淡去了,目光扫过那些受惊的小东西,转而看向还有些讪讪的秦掌柜,简洁地伸出手:“掌柜的,猫食。”
秦掌柜忙不迭地将手里揣着的小鱼干包递过去。林安接过,没再多话,自顾自地在老柳树旁一块平坦的大青石上坐了下来。垂下的柳条几乎拂过他的肩头。
他并不急着呼唤,只是不紧不慢地打开油纸包,捏出几条小鱼干,先在自己身旁的石面上放了两条,然后又拈起一条,手臂懒懒地垂着,指尖捻着那点鱼干,悬在青石边沿。
他的目光投向汩汩流淌的溪水,神态放松,仿佛只是偶然在此歇脚的旅人,全然不在意那些躲藏起来的视线。
秦掌柜见状,也收敛了神色,轻手轻脚地走到稍下游处,找了一块生着苔藓的溪石蹲下,学着林安的样子,将几尾小鱼干放在干燥的石面上,自己则屏息安静等着。
溪水声掩盖了细微的声响,但也送来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腥香。
最先按捺不住的是一只半大的橘猫,它从一丛茂密的水菖蒲后钻出,粉红的鼻子用力吸动着,眼睛死死盯着林安垂落的手。犹豫再三,它蹚过清浅的溪水,湿漉漉的爪子扒上青石,飞快地叼走了林安指尖的那条鱼干,立刻跳回岸边,发出满足的咀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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