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月光勉强穿透稀疏的云层,在山路上投下斑驳而诡异的阴影。林安借着假装查看路边一丛阴影下的草药,脚步自然地、不着痕迹地向阿竹靠近了一步。两人瞬间落在了队伍稍后的位置,前面是互相搀扶、步履蹒跚的伤员和另一名盗墓贼,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黑老三和那个精瘦的“猴子”则在最后压阵,距离他们不过几步之遥,靴子踩在碎石上的细微声响,如同催命的鼓点,敲在林安心头。
“阿竹,”林安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融入了山风掠过树梢的呜咽声中。他的目光如同最警惕的哨兵,眼角余光死死锁住身后那两个模糊的身影。“看清楚下面镇子的灯火了吗?那条之字形的小路,看准了,拐过三个明显的弯,最后一个弯道旁边有棵被雷劈过的老槐树,过了那儿,就能看到镇口的栅栏。你,记住了吗?”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
阿竹被这突如其来的严肃和低语弄得有些发懵,下意识地顺着林安示意的方向望去,山下那片温暖的光晕似乎给了他一些勇气,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小声道:“记,记住了,林安哥。可是……”他清澈的眼眸里充满了困惑和不安,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要如此隐秘地确认下山的路径。
林安快速而坚决地打断了他,语速又急又低,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听着!没时间解释了!等下我会想办法跟那些人说话,吸引他们的注意。你看到前方大概十丈远、路旁那块像只蹲着的癞蛤蟆的大石头了吗?”他用眼神死死盯住前方一块在月光下轮廓分明、布满苔藓的巨石。
阿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再次点头。 “一到石头那边,”林安的声音斩钉截铁,“你就假装被藤蔓绊倒,摔一跤!然后,什么都别管!别回头!用你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沿着小路往下跑!拼命跑!直奔镇子,去找郑捕头!就说我们在老鸦坡下山路上,遇到了凶徒,被困住了,性命攸关,急需救援!听明白了没有?!”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带着血气喷出的低吼。
阿竹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让他浑身一颤。“林安哥!为什么?他们不是……不是……”他想说“不是挺好的皮货商吗”,但话语被林安猛然转过来那严厉至极、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神死死扼在了喉咙里。那眼神里没有半点平日的温和,只有不容置疑的命令、深不见底的担忧,以及一种阿竹从未见过的、仿佛要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决绝。孩子被这眼神震慑住了,所有疑问都化作了冰冷的恐惧。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冷意的声音,如同鬼魅般从他们身后极近处响起:“林大夫,你们师兄弟落在后面嘀咕什么呢?是不是这小徒弟年纪小,走不动了?要不,让我兄弟背他一程?”
黑老三!他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贴近了他们,脸上依旧挂着那副属于“老黑”的、此刻却显得格外虚假和僵硬的笑容。他那双在夜色中泛着幽光的眼睛,像两把冰冷的钩子,在林安和阿竹之间来回扫视,探究的意味毫不掩饰。
林安心中警铃疯狂大作,知道对方已经起了疑心,甚至可能听到了只言片语!他瞬间转过身,脸上以一种惊人的控制力挤出一个混合着疲惫、无奈和一丝歉意的笑容,身体巧妙地横移半步,结结实实地挡在了阿竹和黑老三之间,用自己的背影为阿竹筑起一道脆弱的屏障。
“让黑大哥见笑了。”林安的声音刻意放松,带着点不好意思,“阿竹这孩子没怎么走过夜路,又是头一回进这么深的山,确实有些怕黑,腿肚子都打颤了。我正在吓唬他,说这林子里晚上有野猪,让他跟紧点,别掉队。”他一边说着,一边仿佛自然而然地向前走了小半步,看似要与黑老三并行闲聊,实则用身体将阿竹更严实地隔绝在侧后方,同时,他的左手手肘极其轻微却用力地向后顶了一下阿竹的胳膊——就是现在!准备!
黑老三嘿嘿干笑了两声,眼神却越发锐利,像刀子一样试图刮过林安的肩膀,去看他身后的阿竹。“小孩子嘛,正常。眼看就到镇上了,灯火都看得见了,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能喝上热汤睡暖炕了。”他嘴上应付着,脚步却紧贴着林安,目光中的怀疑丝毫未减。
林安知道,不能再等了!任何的犹豫都可能让阿竹失去最后的逃生机会!他必须立刻、完全地吸引黑老三的全部注意力!
“黑大哥,”林安忽然将音量提高了些许,在寂静的夜里显得颇为清晰,语气转而带上了一种医者特有的、关乎人命的郑重,主动迎向黑老三那探究的目光,“说起来,贵同伴的伤势,虽然我用石见穿暂时止住了血,但箭头可能带毒,今夜才是关键,尤其要严防发热惊厥。等到了镇上,我需得立刻为他清洗创口,再开一副重用黄连、金银花的方子,清热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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