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晨光,金灿灿的,少了夏日的毒辣,多了几分温煦,透过济世堂新修好的门板缝隙,在堂内的青石地面上投下几道明亮的光斑。
济世堂已然恢复了往日的秩序,甚至比往日更添了几分奇异的“家”的气息。
林安穿着一身干净的青色布衫,坐在堂前主诊的位置上,神情专注地为前来求诊的镇民把脉、问询。他的动作沉稳,言语温和,与往常并无二致。然而,若有心人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位年轻医师的嘴角,总是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怎样也压不下去的柔和弧度。那笑意从眼底漫出来,藏也藏不住,仿佛一夜之间,他心底某个常年积雪的角落被春风拂过,冰消雪融,生机盎然。
“李婆婆,您这是老寒腿又犯了吧?近日天气转凉,可得注意保暖。我给您开个温经散寒的方子,再配上些艾条,您回去每日灸一灸这膝盖周围的穴位。”林安一边温声说着,一边提笔写下药方,字迹工整有力。
“哎呦,多谢林大夫,总是这么细心。”李婆婆笑眯眯地接过药方,又忍不住多看了林安几眼,“林大夫,今儿个是有什么喜事吗?瞧着气色真好,脸上都带着光呢!”
林安闻言,耳根微不可察地红了一下,连忙轻咳一声掩饰过去:“婆婆说笑了,许是今日天气好吧。”他将写好的药方递给旁边忙碌的阿竹,“阿竹,照方抓药。”
“好嘞,林安师兄!”阿竹响亮地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在药柜前穿梭。他如今对药材愈发熟悉,称量、分包,动作已有模有样。偶尔遇到不确定的,便会扭头询问林安,林安也总会耐心指点一二。看着阿竹认真的小脸,林安眼中的笑意又深了几分,这是一种看到后辈成长的欣慰。
而在济世堂的后院,又是另一番光景。
王老郎中将自己关在后堂的书房里,案几上堆满了各种纸张泛黄、边角卷起的古籍医书。他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手指在晦涩难懂的文字间缓缓移动,不时提笔在一旁的纸上记录着什么。
他将前堂问诊的事务几乎全权交给了林安,自己则沉浸在这些故纸堆中,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或许是与“刹那芳华”相关的只言片语,或许是想找到一线为司夜续命的渺茫希望,又或许,只是想用这种方式来逃避与面对那近在咫尺的离别。
后院中央,摆着一张铺了软垫的太师椅。司夜裹着一件厚实的披风,半躺在椅子上,苍白的脸微微仰着,闭目感受着秋日阳光的温度。光线在她布满皱纹却依稀能辨昔日风韵的脸上跳跃,带来一丝虚幻的生机。她气息依旧微弱,但比起昨日那濒死的模样,已是好了太多。阳光驱散了她周身的些许寒意,也让她紧蹙的眉宇稍稍舒展。
青黛则像个勤劳的小蜜蜂,在院子里忙碌着。她将新采收的草药仔细地摊开在竹匾里,搬到阳光下晾晒,动作轻柔,生怕碰坏了分毫。忙完这些,她又提起菜篮子,对闭目养神的司夜轻声说:“师傅,我去集市上买些菜回来。”
司夜眼皮都未抬,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
青黛又走到后堂窗下,提高了些音量:“王老先生,林先生,我去买菜了,你们可有什么想吃的?”
书房里传来王老郎中含糊的回应:“随意便可。” 前堂则传来林安温和的声音:“有劳青黛姑娘,我们都不挑食。”
青黛笑了笑,提着篮子轻盈地出去了。她如今俨然成了济世堂的后勤主管,不仅负责师徒几人的伙食,还将后院打理得井井有条。这份忙碌,似乎也能让她暂时忘却师傅时日无多的悲伤。
整个济世堂,前堂是林安沉稳的问诊声和阿竹清脆的应答声,后院是阳光的静谧和王老郎中翻动书页的沙沙声,间或夹杂着青黛忙碌的轻微响动。几个人,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互不干扰,却又奇异地构成了一幅和谐而充满生活气息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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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归云客栈内,也弥漫着一种相似的、轻快而甜腻的氛围。
秦月娥如同往常一样,在堂内穿梭忙碌。她核对着账目,指挥着小六擦拭桌椅,检查后厨张师傅备的食材,一切都井然有序。但今日,这位爽利的老板娘身上,却明显不同往日。
她一边拨弄着算盘,一边无意识地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调,调子轻快婉转,像春日里解冻的溪水。她的嘴角始终含着一抹盈盈笑意,那笑容并非职业性的,而是从心底里透出来的,带着蜜糖般的甜意,让她整个人都显得容光焕发,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
文先生放下手中的毛笔,抬起眼看着秦月娥这般模样,不由得莞尔,对正在一旁擦拭柜台的孙婆婆低声道:“孙姨,您瞧月娥这孩子,今日这模样,怕是抹了蜜糖在脸上,甜得都快淌出来了。”
孙婆婆停下手中的活计,慈祥地看着秦月娥忙碌的背影,布满皱纹的脸上也笑开了花,压低嗓音回道:“可不是嘛!自打中元节后,这两人算是过了明路了。瞧这欢喜劲儿,跟那刚开窍的毛头小子和丫头似的。看着真叫人心里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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