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薄雾尚未完全散去,如同轻纱般笼罩着清水镇。南宫翎,此刻已是归云客栈的杂役“慕容白”,跟在小六身后,踏入了这片于他而言全然陌生的烟火人间。
客栈堂内,桌椅整齐,地面洁净,空气中漂浮着隔夜茶水与清新皂角混合的淡淡气息。这与江湖客栈的喧嚣浑浊、或是慕容世家的熏香雅致都截然不同,是一种实实在在过日子的味道。
“慕容兄弟,这边!”小六声音清亮,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活力,引着他走向柜台,“咱们先跟文先生打个招呼,文先生是咱们客栈的账房,学问顶顶好!”
柜台后,一位身着半旧蓝布衣裙、发髻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中年妇人正低头书写。闻声,她抬起头来,面容清秀温婉,目光柔和似水,手中那支细杆毛笔稳稳搁在砚台上,未溅起半点墨渍。她便是文先生。
“文先生,文先生!”小六热络地介绍,“这是掌柜的刚请来的慕容白兄弟,以后就在店里帮忙了!”
文先生的目光落在慕容白身上,温和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度,她轻轻颔首,声音细腻悦耳:“慕容小哥,欢迎你来。”
慕容白连忙上前,依着早已准备好的、落魄书生的礼数,恭敬地拱手弯腰:“文先生安好。在下慕容白,家中……遭了变故,流落至此,幸得秦掌柜收留。日后若有行差踏错之处,还望先生不吝指点。”他语气恳切,带着恰到好处的落魄与感激。
文先生见他举止有礼,态度谦逊,眼中掠过一丝怜悯与认可,温声道:“慕容小哥不必多礼。客栈里都是些寻常活计,人心也善,你安心住下便是。”
她说着,侧身露出旁边正趴在专用小桌上,握着一支小号毛笔,对着字帖一笔一划描摹的小女孩,“这是小女,小雅。”又柔声对女儿道,“小雅,见过慕容哥哥。”
小女孩抬起头,露出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慕容白,脆生生地唤道:“慕容哥哥好!”
“小雅妹妹好。”慕容白露出一个自认为最温和无害的笑容。这简单纯粹的问候,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他惯经风浪的心湖,漾开一圈微澜。他曾听过无数奉承或恐惧的称呼,却不及这声“哥哥”来得真切动听。
“文先生可是咱们店的‘文曲星’,”小六与有荣焉地补充,“账目、书信,连镇上偶尔有红白事要写对联帖子,都常来请文先生呢!”
文先生微微摇头,语气依旧平和:“莫要听小六胡说,不过是识得几个字,勉强应付罢了。你们且去忙吧,莫要耽搁了正事。”
“好嘞!慕容兄弟,走,我带你去后院认认地方和人!”小六招呼着,慕容白再次向文先生拱手告辞,这才跟着离开。
穿过通往后院的侧门,景象豁然开朗。院子宽敞,青石板地面扫得干干净净。一侧是厨房,此时正传出富有节奏的切菜声,伴随着浓郁诱人的高汤香气;另一侧则晾晒着刚洗好的床单、桌布,雪白的布帛在渐亮的晨光中随风轻扬,散发出阳光和皂角的清新味道。
小六指着院子,开始介绍慕容白日后需要负责的日常工作:“慕容兄弟,咱们伙计的活儿,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每日天蒙蒙亮就要起来,帮着孙婆婆把前堂后院先洒扫一遍,桌椅抹干净。
客人起身后,要帮忙收拾房间,叠被铺床,换下来的床单枕套送到后院浆洗。午市和晚市前后最忙,要帮着招呼客人,端茶送水,传菜收盘。
张师傅忙不过来时,也得帮着洗菜、削皮、搬东西。哦,对了,还有每日去驿亭取送信件包裹,偶尔帮文先生跑跑腿,接送小雅上下学堂……总之,眼里得有活,手脚得勤快!”
这一连串的琐碎事务,若是放在往日,南宫翎只怕听得要打哈欠。但此刻,他竟认真地一一记下,仿佛这是什么了不得的武功秘籍。
正说着,厨房里探出一个圆滚滚、笑容可掬的脑袋,系着一条洗得发白的厚布围裙,脸庞因常年在灶台前而泛着健康的红光,手里还拎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小六!跟谁在那儿嘀嘀咕咕,偷懒是吧?还不快来帮忙搬这袋新米!”
“来了来了!”小六连忙应声,拉着慕容白走过去,“张师傅,这是新来的慕容白兄弟!慕容兄弟,这位是咱们客栈的大厨,张大山张师傅!他做的菜,那可是咱们清水镇一绝!”
张师傅放下菜刀,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笑眯眯地打量着慕容白:“哦?新来的小伙计?看着挺精神!我叫张大山,往后叫我老张或者张师傅都行!”他嗓门洪亮,带着厨子特有的爽朗和热情,伸手拍了拍慕容白的胳膊,“嗯,身子骨看着也结实,是好劳力!以后灶上忙不过来,可得来搭把手啊!”
慕容白被他拍得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张师傅,以后还要请您多关照。有什么力气活,您尽管吩咐。”
“好说好说!”张师傅哈哈一笑,“咱们客栈没那么多虚头巴脑的规矩,踏实干活,好好吃饭!对了,”他像是想起什么,转身从案板旁拿起一个还温乎的白面馒头,塞到慕容白手里,“还没吃朝食吧?先垫垫肚子,一会儿忙起来可没空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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