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轻轻合上,那块刻着“天”字的房牌,就这么明晃晃地挂在了门外的黄铜把手上。那深刻的“天”字,仿佛带着一种无声的宣告,宣告着房间的主人,有“货”要出。
等了两天,沈天君的房间无人问津。
第三天,袁天罡终究还是没忍住,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困惑:“侯爷,这是何意?”
“买不起,就只能卖了。”
沈天君转过身,重新在桌边坐下,给自己续上了一杯已经凉透的茶水,神态自若,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三千两黄金,我可拿不出来。”
他端起茶杯,看着杯中漂浮的茶叶梗,慢条斯理地继续说。
“但龙门客栈的规矩很有意思,价高者得,等价交换。既然金银不够,那便用消息来换消息。他们想把我们当成待宰的肥羊,那我们就索性变成一头能咬人的猛虎,让他们看看,这‘肉’到底烫不烫手。”
袁天罡更糊涂了:“可我们……有什么消息,能值三千两黄金?”
沈天君抬起眼,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得让袁天罡都感到有些发毛。
“我们自己,就是消息。”
“什么?”
“一个能于万军之中阵斩天狼王,搅得北蛮王庭天翻地覆的大炎冠军侯,孤身一人,潜入北都城。”
沈天君放下茶杯,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点,发出一声轻响。
“你说,这个消息,值不值三千两黄金?”
袁天罡怔住了。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疯了。
侯爷简直是疯了!
把自己的身份当成货物,摆在台面上公然叫卖?
这已经不是胆大包天了,这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在悬崖边试探!一旦处理不当,他们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细细一想,袁天罡又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眼下唯一的破局之法,也是最能彰显侯爷魄力的一招险棋。
与其被动地被那个神秘女人,被这龙门客栈牵着鼻子走,不如主动出击,将自己这枚最大的棋子,直接扔到棋盘中央,把水彻底搅浑。他这是在告诉所有人,棋盘上的规矩,得由他说了算!
他要让这龙门客栈,让这北都城里所有潜藏的势力都看到,他沈天君来了。
不是偷偷摸摸地来,而是光明正大地来。
他要从猎物,重新变回那个执棋的猎人!
想通了这一层,袁天罡胸中翻腾的气血才缓缓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敬畏与兴奋的战栗。他看着沈天君的背影,只觉得那并非一人,而是一座不可撼动的巍峨山岳。
跟着这样的主帅,虽是步步惊心,却也……痛快至极!
……
沈天君的房间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一炷香。
两炷香。
就在袁天罡都以为,龙门客栈不会有任何反应,侯爷的险棋是不是走得太过火的时候。
“笃、笃、笃。”
三声极有礼貌,节奏平稳的敲门声,不轻不重地响了起来。
来了!
袁天罡身形一紧,悄无声息地退到了门旁的阴影里,全身气机内敛,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他的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速。
沈天君的神色却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淡淡地吐出一个字。
“请进。”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门外站着的,既不是那个胖掌柜,也不是客栈的伙计。
而是一个穿着灰色长衫,身形清瘦,戴着一副老花镜,看起来像个账房先生的半百老者。
老者手里提着一个古色古香的食盒,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一派邻家老翁的模样,看不出任何武道修为。
可当他的视线扫过房间时,袁天罡却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这老头看似浑浊的目光,实则锐利如刀,仿佛不是在看两个大活人,而是在看两件摆在货架上的商品,评估着它们的成色、分量与价值。
“深夜叨扰,还望客官见谅。”
老者微微躬身,将食盒放在桌上,慢条斯理地打开。
里面没有酒菜,只有一盏小巧的紫砂茶壶,两个白玉茶杯,以及一碟冒着热气的精致点心。
他熟练地提起茶壶,给沈天君和自己面前的空杯斟满,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瞬间弥漫开来。
“上好的雨前龙井,我们东家特意嘱咐,给贵客醒醒神。”
老者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则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气,浅啜一口,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沈天君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放在鼻尖闻了闻。
“龙四爷,倒是客气。”
老者听到“龙四爷”三个字,脸上笑容不变,只是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赞许。
“看来客官来之前,做过功课。如此,倒是省了老朽一番口舌。”
他放下茶杯,从袖中取出一本线装的账册和一支小巧的狼毫笔。
“鄙人姓钱,在客栈里管着账。客官既然挂了牌,便是要做生意。按照规矩,得先验货,再估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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