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默邨抛出的那块“蛋糕”,巨大而诱人。
那句“整个上海滩的纺织业,都将是我们丁、林两家的天下”,充满了枭雄式的、不加掩饰的贪婪和野心。
林薇像是被丁默邨那庞大的野心给吓到了,下意识地,将身体微微后仰,拉开了一丝距离。
“丁……丁部长……”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您……您太看得起浣云了。
我……我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子,哪里敢奢望那么大的生意。
我……我只想安安稳稳地,开个小厂,为国家尽一份力,也就心满意足了……”
这种有美貌、有家世,却没有脑子,可以被他轻易掌控的“花瓶”。
丁默邨觉得,自己已经彻底拿捏住了眼前这个女人的命脉。
“呵呵,林小姐不必过谦。”丁默邨的脸上,露出了“宽厚”的笑容,
“生意上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只需要,负责出钱,和……站在我身边,就够了。”
他那充满了暗示性的话语,和在她身上来回逡巡的目光,让林薇感到一阵阵的恶心。
但她必须忍受。
她必须扮演好这个“待宰的羔羊”的角色。
就在丁默邨准备乘胜追击,说出更露骨的、关于“合作”的细节时。
会客厅那扇并未完全关严的门外,响起了一阵极其轻微的、属于高跟鞋踩在地毯上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冰冷的、却又带着一丝公式化笑意的声音,从门外那道精美的、镂空的红木屏风后,传了进来。
“丁部长,看来,您这里的茶,比楼下宴会厅的香槟,更吸引人呢。”
是南造芸子!
林薇的心,猛地一紧。
丁默邨的脸色,也微微一变。
但他很快便恢复了常态,朝着屏风的方向,哈哈大笑道:
“芸子小姐说笑了。
我只是看林小姐受了惊吓,特意请她上来,品一杯安神茶而已。
芸子小姐若是有兴趣,不妨也一同来尝尝?”
“那,就打扰了。”
南造芸子没有丝毫的客气。
她缓缓地,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她依旧是那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式套裙,脸上挂着那副招牌式的、毫无温度的微笑。
她没有走向茶桌,而是走到了一旁的书架前,看似随意地,拿起了一本德文版的尼采诗集。
她没有看林薇,也没有看丁默邨。
她只是用一种漫不经心的、仿佛在自言自语的语气,缓缓地开了口。
“说起来,林小姐刚从欧洲回来,想必对那边的治安状况,一定深有体会吧?”
她的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精准的子弹。
“我听说,最近的巴黎,很不太平。
尤其是针对我们亚裔的、特别是那些看起来比较富有的留学生和侨民的袭击事件,时有发生。”
林薇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了恰到好处的、心有余悸的后怕。
“是啊!南造小姐您不说,我都快忘了。
巴黎现在,确实很乱。
我住在拉丁区的时候,就亲眼见过,好几次,那些阿尔及利亚来的暴徒,当街抢劫!
真是太可怕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下意识地,抱住了自己的手臂,仿佛又回想起了那些可怕的经历。
南造芸子合上书,又看似随意地问道:
“那林小姐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一般都如何保护自己呢?是立刻向法国的警察求助?还是……像今晚一样,勇敢地,站出来,与暴徒搏斗呢?”
这句话,就显得极其的阴险和歹毒了。
她特意在最后一句,设置了一个错误的引导性前提——“像今晚一样,勇敢地,站出来,与暴徒搏斗”。
她这是在用一个假定的“事实”,来逼迫林薇做出解释。
如果林薇顺着她的话去否认或承认,都等于默认了自己参与了巷战,从而与之前对巡捕房的“无辜路人”证词产生致命的矛盾。
整个会客厅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丁默邨也饶有兴致地,看着林薇,想看她如何应对这道两难的“考题”。
林薇的脸上,先是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仿佛完全没听懂问题陷阱的茫然表情。
然后,她像是被南造芸子那句“与暴徒搏斗”的话给吓到了,脸上瞬间浮现出惊恐和一丝委屈。
“南造小姐,您……您在开玩笑吗?”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冒犯。
“与暴徒搏斗?我……我怎么可能……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啊!”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那纤细的手腕,脸上露出一个后怕而又无助的表情,完美地将一个被卷入枪战的柔弱女性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今晚……今晚我和曼卿,只是恰好路过那里。我们听到枪声,第一时间就吓得躲在了车子后面,连头都不敢抬,哪里还敢站出来……”
她的这番话,与她和苏曼卿对巡捕房的证词,完全吻合,找不出任何一丝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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