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从地下洞穴仓惶返回,萧璟一连几日都心神不宁。那幽蓝微光下的青铜模型,流转的诡异符文,以及那强烈的心悸感,如同梦魇般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他试图在宫中藏书阁寻找关于类似青铜器物或古老符文的记载,却一无所获。那些典籍要么语焉不详,要么干脆避而不谈,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力量抹去了相关的记录。
而萧琰,似乎对他近期的“安分”颇为满意,并未再带他去前朝,也未提及任何与温泉或密室相关的话题。他依旧将萧璟带在身边,批阅奏折时让他在一旁磨墨,赏画品茗时让他坐在身侧,夜间就寝时依旧将他紧紧箍在怀中。这种看似寻常的陪伴,此刻在萧璟看来,却更像是一种无声的监视和宣告——你的一切动向,尽在朕的掌握。
这种压抑的氛围,在接到安阳王府赏花宴的请柬时,被稍稍打破。
请柬是直接送到萧琰手中的。安阳王萧锐,是他们的皇叔,辈分高,且在军中威望甚隆,虽不直接掌权,但影响力不容小觑。他的宴请,即便是萧琰,也不会轻易驳回。
“安阳皇叔府上的墨菊开了,邀朕过府赏玩。”萧琰将那张洒金请柬随意放在案上,目光掠过一旁看似专注临帖的萧璟,“你也一同去。”
萧璟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出宫?去安阳王府?这无疑是一个脱离萧琰绝对掌控范围的、短暂的机会。他心中瞬间掠过无数念头,但面上依旧平静,只低低应了一声:“是。”
赏花宴那日,秋高气爽。安阳王府邸不若皇宫奢华,却更显厚重肃穆,处处透着军功世家的底蕴。萧琰只带了少量贴身侍卫和内监,萧璟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与迎出府门的安阳王萧锐寒暄。
萧锐年近五旬,身材依旧魁梧挺拔,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虽笑容满面,但周身那股久经沙场的煞气却难以完全掩盖。他对着萧琰行礼周到,言语恭谨,但萧璟却能感觉到,这位皇叔看向萧琰的眼神深处,并无多少臣属的敬畏,反而带着一种长辈打量晚辈、甚至隐含评估的意味。
“这位便是璟儿吧?多年不见,竟已这般大了。”萧锐的目光转向萧璟,笑容温和了几分,但那双眼睛依旧带着洞察力,“听闻前些日子身子不适,可大好了?”
萧璟心中一凛,依礼回话:“劳皇叔挂心,已无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萧锐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萧璟的肩膀,力道不轻,“年轻人,还是要多出来走动走动,整日闷在宫里,没病也闷出病来了。”这话听起来是关心,却隐隐有指责萧琰将人看得太紧之意。
萧琰面上笑容不变,凤眸中却掠过一丝极淡的冷意:“皇叔说的是。只是璟儿前番病得凶险,朕不免多在意些。”
一行人步入府中花园。果然,各色珍稀菊花竞相绽放,尤以几盆墨色菊花最为引人注目,色泽如墨,花瓣丝缕分明,在秋阳下泛着幽暗的光泽。
宾客络绎而至,皆是宗室勋贵与朝中重臣。萧琰自然是全场焦点,所到之处,众人无不恭敬行礼,小心应对。萧璟跟在他身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投向自己的目光——好奇、探究、怜悯、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他这位突然“复得”的亲王,在众人眼中,恐怕更像是一个依附于皇帝、命运未卜的诡异存在。
他刻意放缓脚步,稍稍落后萧琰几步,试图让自己不那么显眼。就在这时,一个略带清冷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
“臣,沈玠,参见秦王殿下。”
萧璟转头,只见吏部尚书沈玠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正微笑着向他行礼。今日的沈玠未着官袍,一身靛蓝色常服更衬得他气质清雅温文。
“沈尚书不必多礼。”萧璟微微颔首。他对这位沈尚书印象不坏,至少对方的态度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尊重。
“殿下似乎对此处景致颇有兴趣?”沈玠顺着萧璟刚才的目光看去,那是花园一角的一片竹林,幽深静谧,与这边的喧闹形成对比。
“只是觉得那边清静些。”萧璟淡淡道。
沈玠笑了笑,目光扫过不远处正与安阳王谈笑风生的萧琰,声音压低了些许,仿佛随口一提:“安阳王府这园子,据说是仿前朝‘隐麟别苑’的格局所建,一草一木,一山一水,皆暗合阵法,看似寻常,实则步步玄机。尤其是那片竹林,据说内藏乾坤。”
萧璟心中一动,看向沈玠。对方脸上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笑容,眼神平静,仿佛只是在进行寻常的闲聊。但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单纯的介绍,还是……意有所指的提醒?
前朝?隐麟别苑?阵法?
他忽然想起地下洞穴那个与未央宫布局相似又不同的青铜模型。难道安阳王府,也藏着什么秘密?或者说,这位看似超然物外的皇叔,并非表面那么简单?
“沈尚书博闻强识。”萧璟不动声色地回应,目光再次投向那片竹林,心中已存了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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