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些杂书上看来的闲话,让殿下见笑了。”沈玠谦逊一笑,适时地转移了话题,聊起了眼前的菊花,品评其品种、色泽,言辞风趣,见识广博,让人如沐春风。
然而,萧璟却无法再以平常心看待这场赏花宴。沈玠看似无意的话语,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心中漾开层层涟漪。安阳王、沈玠、前朝秘辛、未央宫地下的青铜模型……这些散落的点,似乎隐隐存在着某种联系。
他抬眼,望向被众人簇拥着的萧琰。他的皇兄正侧耳听着安阳王说着什么,唇角带笑,凤眸微眯,阳光落在他俊美无俦的侧脸上,尊贵耀眼,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但萧璟知道,这看似和谐的场面下,暗流汹涌。他自己是漩涡中心的一叶扁舟,而萧琰,既是制造漩涡的人,也可能……同样身处旋涡之中。
赏花宴结束时,已是夕阳西下。回宫的马车上,萧琰闭目养神,似乎有些疲惫。萧璟坐在他对面,沉默不语。
忽然,萧琰睁开眼,目光精准地落在他脸上。
“今日与沈玠聊得似乎很投契?”
萧璟心头一跳,面上维持镇定:“沈尚书学识渊博,言谈风趣,臣弟受益匪浅。”
“哦?”萧琰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他都与你聊了些什么?让朕也听听,如何受益匪浅。”
车厢内的空气瞬间变得凝滞。萧璟能感觉到萧琰目光中的审视与探究,那是一种不容丝毫隐瞒的压迫。他斟酌着词句,将沈玠关于菊花和园景的谈论简略复述了一遍,略去了关于“隐麟别苑”和竹林阵法的话题。
萧琰静静听着,末了,才淡淡道:“沈玠此人,确是干吏,也够聪明。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的目光掠过萧璟,带着一丝警告,“你也该学着点。”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声响。萧璟垂下眼睫,心中寒意更甚。
萧琰知道他见了沈玠,甚至可能……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这座皇宫,乃至整个京城,仿佛都笼罩在他无形的视线之下。
回到寝殿,屏退左右后,萧琰并未像往常一样处理政务或休息,而是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宣纸,研墨。
“过来。”他朝萧璟招手。
萧璟依言走近。
萧琰将蘸饱墨的笔递给他,指着空白的宣纸:“写个字给朕看。”
萧璟不明所以,接过笔,犹豫了一下,写了一个“静”字。他的字迹略显稚嫩,带着失忆后的生疏,与萧琰那力透纸背、锋芒内蕴的字体天差地别。
萧琰看着那个字,半晌,忽然从身后握住他执笔的手。温热的胸膛贴近他的后背,熟悉的气息瞬间将他包裹。
“手腕无力,结构松散。”萧琰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灼热的气息,手掌握着他的手,带动笔锋,在“静”字旁边,重新写了一个同样的字。
铁画银钩,沉稳大气,带着磅礴的力量感。
“看清楚了么?”萧琰的唇几乎贴上他的耳廓,声音低哑,“这才叫字。”
他的手掌干燥而有力,完全包裹着萧璟的手,带动着他,一笔一划,仿佛要将那力道与掌控,透过笔杆,烙印进他的骨髓里。
萧璟浑身僵硬,被他圈在怀里,动弹不得。他能感受到身后胸膛传来的心跳,能闻到那清冽的龙涎香,能听到那蛊惑般的低沉嗓音。屈辱、不甘、一丝诡异的战栗,还有那地下洞穴带来的不安与沈玠话语引发的猜疑,所有情绪混杂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淹没。
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某种无言的驯服。
“朕教你写字,教你理政,带你见人……”萧琰的声音如同魔咒,敲击着他的耳膜,“璟儿,你说,你要到何时,才能真正学会……听话?”
最后一个字落下,笔锋锐利如刀。
萧璟看着纸上并排的两个“静”字,一个孱弱,一个强势,如同他们关系的写照。他闭上眼睛,牙关紧咬,将那几乎冲口而出的反抗,死死压回了心底。
他知道,眼前的困境,地下的秘密,朝堂的暗流……他必须隐忍,必须等待。
等待一个能够打破这僵局的机会。
而那个机会,或许就藏在未央宫地下那幽光闪烁的洞穴之中,或许就与安阳王府那诡异的竹林相关,也或许,就系于那些看似恭敬、却各怀心思的支线人物身上。
影已舞动,棋局渐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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