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七的谨慎近乎苛刻。接下来的两日,萧璟被严格限制在那间不足方丈的石室内,连门口的甬道都不得踏足。每日只有影七送来食物清水和伤药时,他才能见到这个神秘的男人。交谈极少,影七似乎刻意保持着距离,那双隐藏在面具后的眼睛,除了必要的审视,再无多余情绪。
萧璟的肩伤在药效下逐渐消肿,但内心的焦灼却与日俱增。困守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与外界彻底隔绝,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被蒙住眼睛的困兽,不知猎人在何处,也不知陷阱几时落下。他开始利用这被迫的寂静,反复回忆那卷璇玑星图残卷上的每一个细节,摩挲锁钥金胆上每一道符文的走向,试图从中找到一丝线索。
第三日深夜,影七再次出现,手中除了食物,还多了一套更破旧、沾着油污的粗布短打和一双磨得发亮的草鞋。
“换上,我们离开这里。”影七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语气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紧迫。
萧璟没有多问,迅速换上衣衫。粗糙的布料摩擦着皮肤,带着市井的烟火与汗渍气息,与他过去十几年穿的绫罗绸缎天差地别。他束起头发,用布巾包住额角,再抬起脸时,那双过于清澈明亮的眸子被他刻意垂下,竟真有了几分为生计奔波的底层少年模样。
影七打量了他片刻,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记住,你现在叫阿璟,是从南边逃难来的孤儿,投奔亲戚未果,在码头找点零活。少说话,多看,跟着我。”
他吹熄油灯,推开木门。黑暗再次降临,唯有影七手中一颗散发着微弱荧光的珠子指引方向。
这一次,他们没有走原来的甬道,而是转向了另一个岔路。这条通道更加狭窄、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的淤泥和腐烂物的气味。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隐约传来水声和模糊的人声。
影七在一处看似石壁的地方停下,摸索着按下某处机关,“咔哒”一声,一块石板缓缓移开,露出外面沉沉的夜色和一条散发着污水腥臭的河沟——这是帝都纵横交错的下水道系统之一。
“跟上,小心脚下。”影七率先钻出,身影敏捷地落在旁边一道狭窄的、满是污秽的石头栈道上。
萧璟屏住呼吸,紧跟而出。冰冷的、带着恶臭的空气瞬间涌入肺腑,让他几欲作呕。脚下湿滑黏腻,他必须全神贯注才能稳住身形。
影七对这里极为熟悉,如同暗夜中的游鱼,在错综复杂、漆黑一片的下水道网络中快速穿行。萧璟紧紧跟着,不敢有丝毫落后。他能听到头顶地面上传来的、模糊的马车轱辘声、更夫梆子声,以及偶尔经过的、整齐沉重的脚步声——那是巡逻的禁军。
他们果然还在搜捕!而且范围覆盖极广!
不知走了多久,影七在一处相对干燥的、靠近出口的拐角停下。外面隐约透进昏暗的光线,似乎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外面是西市的背街,鱼龙混杂,搜查相对宽松。”影七低声道,“我会带你去找一个可靠的落脚点。记住,无论发生什么,跟紧我,不要擅自行动。”
萧璟点了点头,心脏因即将再次踏入“人间”而微微加速。
两人悄无声息地钻出下水道出口,置身于一条堆满垃圾、散发着馊臭的小巷。影七带着他,如同两道影子,贴着墙根快速移动。西市是帝都三教九流汇聚之地,即使是在宵禁时分,也有暗娼、赌徒、偷儿在阴影中活动。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穿过一条稍微宽敞些的横巷,前往影七所说的“可靠落脚点”时,异变陡生!
一队举着火把的巡城士兵,竟毫无预兆地从巷口拐了进来!火光瞬间照亮了昏暗的巷道,也照亮了来不及完全隐匿身形的萧璟和影七!
“什么人?!站住!”为首的队正厉声喝道,手按上了腰刀。
影七反应极快,一把将萧璟推向旁边一个堆满杂物的死角,自己则迎上前去,语气带着市井小民的惶恐:“军爷,军爷息怒!小的是前面皮匠铺的学徒,刚给掌柜的送完货回来,这是我远房表弟,来找活计的……”他一边说着,一边看似不经意地挡住士兵望向死角的视线。
那队正显然不信,目光狐疑地在影七和那个杂物死角扫视:“宵禁时分,鬼鬼祟祟!搜!”
两名士兵持刀便向死角走来!
萧璟蜷缩在杂物后,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袖中的银簪已被汗水浸湿。他听到士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甚至能闻到他们身上皮革和汗水的味道。
千钧一发之际——
“哟!这不是王队正吗?大半夜的,这么大阵仗?”一个略显轻佻油滑的声音自巷口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锦缎长袍、摇着折扇、作富家公子打扮的年轻男子,带着两个膀大腰圆的随从,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他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目光在士兵和影七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那个死角,眉头几不可查地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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