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色从凝重变为愕然,再从愕然化为一种难以置信的僵硬。
青冥?
他怎么会……他怎么敢?!
在兽潮压境的关头,瞒着自己,调动影刃去刺杀这个深不可测的陆凡?!
岳千山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时间竟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看向陆凡那副“别跟我装傻”的嘲讽表情,又感受到周围柳云瑶、烈焱、赵无涯等人投来的、带着探究与惊疑的目光,一种事情彻底脱离掌控的恐慌感,混合着被亲生儿子背后捅刀的巨大愤怒,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陆小友……”岳千山的声音干涩无比,试图挽回什么。
“停。”陆凡不耐烦地打断他,又打了个哈欠,摆摆手,“少来这套。
困死了,小爷我先回赵家补个回笼觉。
至于那十六位的好意……”
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意,目光扫过岳千山瞬间苍白的脸。
“等我睡醒了,再慢慢聊。”
说完,再也不看城头众人精彩纷呈的脸色,双手插兜,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晃晃悠悠地朝着云下坊市赵家商号的方向走去,只留给众人一个高深莫测又让人心底发毛的背影。
城头一片死寂。
赵天算最先反应过来,脸上瞬间堆起热情无比的笑容,快步迎下城头:“陆兄辛苦了!住处早已备好,热水热饭,静候大驾!”
他一边招呼着陆凡,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瞥向岳千山那副如丧考妣、惊怒交加的模样,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这下,岳家和这位陆大爷的梁子,算是彻底结死了!他赵家的机会,来了!
岳千山站在原地,望着陆凡消失在街角的背影,又感受着身旁柳云瑶那若有所思、烈焱那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以及赵无涯那老狐狸般精明的目光,胸口一阵翻涌,强压下喉头的腥甜。
逆子!坏我大事!
他几乎能想象到,此刻岳青冥在寝殿里,或许还在做着杀人夺宝、一雪前耻的美梦!
一股冰冷的杀意,首次在岳千山心中,不是针对陆凡,而是针对自己的儿子,悄然滋生。
岳红翎娇躯猛地一震,她也瞬间想通了其中关窍,俏脸血色尽褪。
她与脸色铁青得快要滴出水来的岳千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怒与一丝尚存的、微弱的侥幸。
两人再无暇顾及城头善后,身形化作两道流光,以最快速度冲向悬圃宫深处的少主寝殿。
轰!
寝殿厚重的殿门被岳千山含怒一掌直接拍开,木屑纷飞。
巨大的声响将锦榻上正酣睡的岳青冥猛地惊醒。
他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揉着惺忪睡眼,脸上还带着未散尽的睡意和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模糊的视线里,只见父亲岳千山站在门口,逆着晨光,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
“父……父亲?”岳青冥有些茫然地唤了一声,脑子还不甚清醒,下意识地嘟囔,“何事如此惊慌……”
岳千山一步踏前,强大的灵力威压让整个寝殿的空气都几乎凝固。
他死死盯着儿子,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最后一丝不敢置信的希冀,又蕴含着火山爆发前的极致压抑:“青冥!你……你老实告诉为父!你是不是……是不是私自调动了影刃?让他们去……去杀那陆凡了?!”
此刻,岳青冥的脑子还半沉浸在刚才的美妙梦境中梦里,他正将陆凡那张完美得令人嫉妒的脸踩在脚下,肆意羞辱,享受着对方绝望的哀嚎。
被父亲这么一问,他恍惚间竟将现实与梦境混淆,以为是自己派出的影刃已经得手,父亲这是前来确认喜讯的。
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意和得意冲昏了他残余的理智。
他非但没有惊慌,反而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混杂着睡意和扭曲兴奋的笑容,带着几分炫耀般的口吻,大方承认:
“是啊父亲!您都知道了?影刃出手,定然万无一失!”
他甚至还兴奋地比划了一下,仿佛在描绘陆凡惨死的场景:
“哼!那姓陆的杂碎,敢辱我伤我,死有余辜!这会儿,他的头怕是已经……”
话音未落。
岳千山身体猛地一晃,脸上最后一丝血色瞬间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底的、灰败般的绝望和滔天怒火!
他指着岳青冥,手指剧烈颤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旁边的岳红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一颗心直坠冰窟。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岳青冥看着父亲那副如同瞬间苍老了几十岁、仿佛天塌下来的模样,以及妹妹那不忍直视的表情,满腔的兴奋和得意终于如同潮水般退去,脑子“嗡”的一声,彻底清醒过来。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遍了全身。
他……他刚才……承认了什么?
寝殿内死寂。
岳红翎看着榻上那个衣衫不整、脸色由得意瞬间化为惨白的兄长,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缓缓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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