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海中,风青依与墨璇玑也陷入了罕见的沉默。
无需言语,那弥漫的苍凉与认命般的平静,已道尽一切。
又是一段因她们而加速,甚至可说是间接导致的文明消亡史。
这因果,无声,却重若星骸。
广场上,那数百被无形阵法禁锢的魔族灵魂,依旧维持着扑向祭坛的狰狞姿态,他们是这场落幕仪式里,最可悲也最无关紧要的注脚。
陆凡缓缓抬起手,不是攻击,也非防御。
他只是对着那些被定格的灵魂,虚虚一拂。
动作轻缓,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了结意味。
如同拂去桌案上积攒的尘埃。
霎时间,那数百狰狞的灵魂,如同被风吹散的轻烟,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便悄无声息地彻底湮灭,化为了这死寂空间的一部分。
连同他们存在过的最后痕迹,也被一并抹去。
做完这一切,陆凡的目光再次落回祭坛顶端,那片新生的灰烬之上。
他沉默地注视了片刻。
死寂的祭坛顶端,那撮尚带余温的灰烬中,最后一点微弱的意念波动,如同蛛丝般颤巍巍地传递出来,带着难以言喻的疲惫与一丝近乎奢望的恳求:
“完美…的存在…我…即将…彻底…消散…”
“烬土…遗民…的一切…痕迹…都将…归于…尘土…”
“我…感知到…你的…身体…能包容…星骸…”
“能否…承载…我族…最后的…印记?”
“非是力量…只是…记忆…与…存在过的…证明…”
“或许…在未来…某个…古老之地…这份…印记…能成为…钥匙…或…凭证…”
“让我…这缕…看守之火…能在…你的…心窍中…沉眠…”
“如此…我族…文明…便不算…彻底…灭亡……”
意念至此,已微弱至近乎虚无,带着最后的期盼,等待着回应。
陆凡静立着,玄色面具下,目光落在那一小撮灰烬上。
九窍玲珑体对那印记传来一种奇特的包容感,仿佛心窍深处,天然有位置可以容纳这份文明的余烬。
他没有立刻动作。
沉默了片刻。
他缓缓抬起右手,指尖轻轻拂过胸前心口的位置。
一道温润的九彩光华,自他心窍处微微亮起,并不耀眼,却带着一种滋养万物、包容天地的气息。
他伸出左手,掌心向上,隔空对着祭坛顶端那撮灰烬。
没有强大的吸力,只有一种温和的牵引。
那撮包含着“烬石之心”最后残骸与“烬”之意志的灰烬,仿佛受到了无形力量的托举,轻盈地、缓慢地漂浮起来,化作一缕极其细微的暗红色流光,如同归巢的萤火,悄无声息地没入陆凡胸口心窍的位置。
没有能量冲击,没有不适。
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沉甸甸的感觉,仿佛一颗文明的种子,带着千万年的记忆与沧桑,悄然落入了最适合它沉睡的土壤,与他心跳的节奏隐隐契合。
陆凡能感觉到,心窍之中,多了一点微凉的、沉寂的印记,如同一个永恒的坐标,标记着一个逝去的世界。
他放下手,玄色面具依旧遮挡着他的面容。
他微微偏头,似乎是在对心窍中那新入驻的沉眠印记低语,又似乎只是说给这片死寂的废墟听。
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带着久未开口的微哑,却清晰地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每一个字都仿佛烙印在虚空之中:
“只要我存在一日,”
“尔等文明,便不灭。”
暗红流光融入心窍的刹那,陆凡身躯微微一震。
玄色面具之下,他闭合了眼睑。
一股浩瀚磅礴、掺杂着无尽灰烬与灼热气息的信息洪流,伴随着“烬”最后的那点印记,冲入了他的意识深处。
千万年的时光被压缩成无数破碎的画面,在他“眼前”飞速闪回。
不是辉煌的史诗,而是文明终末最真实、最细微的碎片:
他“看”到皮肤如冷却熔岩的遗民父亲,在干涸裂开的地缝旁,将最后一滴浑浊的液体喂给怀中气息奄奄的幼儿,自己干裂的嘴唇翕动着,眼中是无尽的悲怆与温柔。
他“看”到年迈的遗民祭司,在摇曳的烬火前,用骨刀在岩壁上刻下最后的纹路,记录着族群的历史与对那毁灭之“光”的复杂感悟,指尖磨破,渗出的血珠带着暗红。
他“看”到年轻的遗民战士,面对从天而降的熔岩火雨,嘶吼着举起简陋的、铭刻着暗银纹路的骨盾,护在惊恐的族人身前,身影在烈焰中寸寸崩解,却寸步未退。
他“看”到孩童在崩塌的废墟间追逐,捡起一块闪亮的烬渊石碎片,发出短暂而纯真的欢笑,尽管天空是令人绝望的铅灰色。
欢笑、哭泣、守护、挣扎、绝望中迸发的微光……无数最本质的情感,如同冰冷的火焰,灼烧着他的感知。
这不是力量,这是重量。
是一个文明从诞生到消亡,所有个体生命痕迹的总和,是他们在绝对绝境中展现出的、近乎本能的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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