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那行字,忽然笑出声,笑声越笑越大,越笑越冷,在雪幕里回荡,像只夜枭。
“原来,连老天都帮我。”
她把残方折成小小一块,塞进贴身的香囊。
香囊是母亲用最后一块绸缝的,里面还留着半瓣干枯的梅。
沈如晦抬头,看见远处宫墙之上,天色阴沉得像一床厚重的裹尸布。
而在那布匹的缝隙里,正有一丝极细极细的光,透了下来。
她伸手,接住那光,却握了满掌的雪。
“李保只是条狗。”
“狗后面,还站着人。”
“一个一个,来。”
她喃喃,声音轻得像雪落,却带着铁锈味。
……
未时,御膳房后院。
李保裹着白布,哭丧着脸,跪在一个穿紫貂内侍服的中年人脚下。
“干爹,您可得替儿子做主!那贱蹄子,手黑得狠!”
中年人拨弄着鎏金护甲,眯眼瞧着窗外飞雪,半晌,轻轻一笑。
“沈氏余孽,会咬人了?”
“有意思。”
他抬手,用护甲尖挑起李保的下巴,声音尖细,却透着森冷。
“去,告诉她——”
“今晚亥时,御膳房冰窖,咱家给她备了份大礼。”
“若她不来,”
中年人指尖一弹,护甲“叮”地一声,敲在李保崩裂的眉骨上,顿时血流如注。
“你就自己跳进冰窖,别再出来丢人现眼。”
李保吓得浑身筛糠,连连磕头。
“儿子明白,儿子明白!”
中年人转身,背影被炭火拉得老长,像一条吐信的蛇。
“沈如晦?”
“咱家倒要看看,是你的骨头硬,”
“还是这皇宫的规矩硬。”
……
夜,冷宫。
沈如晦盘膝坐在漏风的厢房,面前一盏豆油灯,豆大的火苗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她手里把玩着那半截蟠螭玉佩,指腹摩挲着缺口,忽然,用指甲轻轻一弹——
“叮。”
玉声清冷,像遥远的更漏。
窗外,有人轻轻敲了三下。
沈如晦吹灭灯,起身,推门。
雪光映出一个小宫女的影子,脸色惨白,怀里抱着个食盒。
“姐……姐姐,御膳房让我送来的。”
“说……说是赔罪。”
宫女把食盒往她怀里一塞,转身就跑,像背后有鬼追。
沈如晦关上门,打开食盒——
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六个馒头,白胖松软,冒着热气。
与它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中间摆着的一小块冰,雕成梅花形,花心里冻着一张纸条。
沈如晦用簪子撬出纸条,展开,只两行字:
【亥时三刻,冰窖。】
【不来,明日送你的,就是姜嬷嬷的脑袋。】
字迹用朱砂写,红得像新剖的心。
沈如晦捏着纸条,指节泛白,半晌,轻轻笑了一声。
“好啊。”
“那就看看,”
“谁先冻成冰雕。”
她抬手,把六个热馒头一个个取出,排在窗台上。
雪夜寒风,馒头很快蒙上一层白霜,变得坚硬如石。
沈如晦拿起其中一个,对着月光,眯眼打量。
“今晚,”
“换种玩法。”
她低头,用簪尖在馒头中心,慢慢刻下一道细缝。
缝里,她轻轻撒入香囊里的药粉——
雪上一枝蒿,三钱,可蚀骨。
月光下,少女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像一柄刚刚出鞘的刀。
而刀尖,正指向深宫最黑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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