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我们怎么办?”阿梨喘匀气,眸光灼灼。
沈如晦抬手,灰烬自指缝洒落,被风一吹,散入夜雪。
“自然,是将计就计。”
当夜,西跨院地窖。
沈如晦燃起小炉,取“断肠花”汁,调入薄荷胶,以细笔蘸取,在一张空白信笺上,写下几行小字——
【沈氏已除,尸身如何处置?另,北苑地图,望速送来。】
字迹干透,胶汁隐形,只余淡淡薄荷香。
她取过柳如烟旧日送来的请柬,将其边角撕下,与信笺一并装入新信封,封口处,以烛火轻烤,烙出“柳”字火漆——
火漆,是她用焦情花汁与松脂调制,与柳家所用,一般无二。
信封之外,她又放入一枚小小玉扣——
正是那夜,柳如烟在寿宴上,被萧珣一句“青衫一瞥”气得摔碎的步摇残件,独一无二。
“信使,就用王嬷嬷。”沈如晦低语,声音像雪刃滑过琉璃,“她送毒,我送信,一报还一报。”
第二日,卯正,王嬷嬷果然再次出门。
她不知,自己衣角,已沾了七星花粉;她更不知,怀中之信,已被阿梨夜半调换。
阿梨远远跟着,见她穿过雪野,进入沁雪别院,将信亲手交予账房。
账房验了火漆与玉扣,不疑有他,当即遣快马,将信送往京城。
马蹄踏雪,溅起碎玉般的冰渣,一路向北,直奔——
枢密院副使,柳府。
第三日,酉末,雪霁。
西跨院,窗棂半掩,一盏孤灯。
沈如晦倚案,以银针挑灯芯,火光明灭,映在她瞳仁里,像两簇幽冷的鬼火。
门被轻叩,三短一长。
阿梨闪身而入,怀里抱着一只竹筒,脸色因奔跑而潮红。
“姑娘,回信!”
竹筒开启,抽出薄薄信纸——
字迹潦草,显是匆忙写就:
“尸可弃井,图明夜送。另,上面已允,十日内除影,勿误。”
除影?
沈如晦眸光骤冷——
“影”是谁,不言而喻。
她低笑,笑声轻缓,却叫阿梨后背发寒:“原来,我便是‘影’。”
她抬手,将信纸置于烛焰,火舌舔过,字迹化作黑蝶,扑簌而落。
“十日内,除影?”
“那便看看,谁先除谁。”
第四日,夜。
沈如晦立于草药圃前,以“影”字令牌,在雪地上,轻轻画下一个“十”字。
“十,是期限,也是倒数。”
她抬手,以令牌轻击铁锄,声音清脆,如更鼓,惊起檐角寒鸦。
“阿梨,传话下去——”
“西跨院,明日卯正,开灶设宴,宴请各房管事,答谢月来照拂。”
“宴席上,我要他们,亲手把柳如烟的桩桩罪证,一桩桩,一件件,摆到王爷面前。”
阿梨重重点头,眸光发亮:“是!”
沈如晦垂眸,以雪擦净令牌,声音轻得像雪落:
“借刀杀人,不如借局杀局。”
“柳如烟,你送我毒汤,我送你——”
“死局。”
雪夜,无月。
西跨院,草药圃前,沈如晦种下最后一株断肠花。
她以雪为土,以令牌为碑,在花心,轻轻压下一道“影”字。
“十日后,花谢,人灭。”
风掠过,花苞轻颤,像无声莺啼,又像地狱开门。
她抬头,望向最北——
北苑黑影重重,无灯,无火,却有一双眼睛,在暗处,静静看着她。
沈如晦指尖摩挲令牌,声音轻得像雪落:
“十,九,八……”
“倒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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