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人觉得,故意泼洒正妃礼服,也是误会?那按柳大人的意思,是不是有人往枢密院的卷宗上泼墨,也能算误会?”
柳成的脸色瞬间煞白,端着酒杯的手微微发颤。
廊下的赵毅忽然笑了:
“沈王妃说的是,苏小姐今日确实失了分寸。不过话说回来,这礼服脏了也是可惜,不如让下人先去清理一下?”
他这话说得巧妙,既给了苏宏台阶,又暗暗帮了沈如晦。沈如晦朝他颔首,对阿梨道:
“去取件备用的常服来。”
苏婉儿被丫鬟扶下去时,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沈如晦。苏宏坐在原位,脸色阵青阵白,显然是又气又怕——他没想到这个从冷宫出来的女子,竟有如此胆识。
萧珣看着沈如晦挺直的背影,眼底的笑意藏不住。他端起茶杯,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
“做得好。”
沈如晦回眸,正对上他含笑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有欣赏,像春日的阳光,一下子驱散了礼服上的酒气带来的寒意。
换好常服回来时,宴席的气氛已有些微妙。柳成频频给苏宏使眼色,苏宏却只低头喝酒。沈如晦刚坐下,就见影一扮成小厮,端着托盘走过,托盘上的茶杯在她面前顿了顿——杯底贴着张极小的纸条。
她不动声色地接过茶杯,指尖将纸条捻入掌心。纸条上是影卫的字迹:
“柳成与苏宏密谈,提及‘十七号柜卷宗已转移’。”
果然转移了。沈如晦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地与赵毅寒暄:
“赵统领今日怎么有空来?禁军事务不是向来繁忙吗?”
赵毅笑道:
“听闻王妃册封,特意来讨杯喜酒。说起来,昨日禁军在城郊抓到几个形迹可疑的人,说是……枢密院的杂役,却背着个沉重的木箱,不知装着什么。”
这话显然是说给柳成听的。柳成握着酒杯的手指关节泛白,强笑道:
“许是搬运卷宗吧,枢密院最近在整理旧档。”
“哦?整理旧档需要半夜搬运?”
沈如晦故意追问,
“而且听赵统领说,那木箱上还刻着个‘枢’字,倒是与柳大人的腰牌很像呢。”
柳成的脸色彻底变了,猛地站起身:
“王妃说笑了,时辰不早,下官还有事,先行告辞。”
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像只被追打的兔子。
苏宏见状,也找了个借口告辞。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凝晖堂,在廊下低声争执起来,虽然听不清内容,但看苏宏指着柳成的样子,显然是在质问什么。
沈如晦望着他们的背影,忽然对萧珣道:
“看来,他们的联盟要破了。”
萧珣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
“这只是开始。”
宴席散时,赵毅特意走过来,低声道:
“王妃放心,那几个杂役已经‘招了’,说受柳成指使,要将十七号柜的卷宗运去沁雪别院。”
“有劳赵统领。”
沈如晦点头,
“改日定当登门道谢。”
赵毅笑着离去,萧珣忽然咳嗽着说:
“端妃倒是识时务。”
沈如晦知道,赵毅的动作,定是端妃授意的。她望着天边渐沉的暮色,忽然道:
“柳成把卷宗转移到沁雪别院,是想烧了吧?”
“很有可能。”
萧珣点头,指尖在她掌心轻轻画着圈,
“所以,我们得比他快一步。”
回到西跨院时,阿梨正拿着块沾了七星草花粉的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礼服上的酒渍。
“姑娘,这金线绣的凤凰,怕是要留疤了。”
“留疤才好。”
沈如晦接过礼服,指尖拂过那片深色的污渍,
“好让我记住,今日是谁想让我难堪。”
萧珣从身后拥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
“以后,不会再有人敢让你难堪。”
他的气息里带着淡淡的药香,混着北境雪莲的清冽,让她忽然觉得无比安心。她转身,指尖抚过他唇角那抹尚未擦去的“血迹”:
“你的病,还要装多久?”
“等抓住柳成通敌的证据,等为沈家翻案,等……”
他低头,吻落在她的眉心,
“等我们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一起,不用再提心吊胆。”
沈如晦望着他深邃的眼眸,忽然觉得这身正妃礼服带来的寒意,都被他的目光驱散了。她踮起脚尖,回吻他的唇角,尝到了那“血迹”里淡淡的朱砂味——那是她亲手调的,带着微微的苦涩,却像极了他们此刻的日子,苦中藏着甜。
而此时的沁雪别院,柳成正对着一个黑漆木箱发脾气。箱里装着的,正是从枢密院转移来的北境粮草卷宗。
“废物!连个女人都对付不了!”
他指着跪在地上的账房骂道,
“明日三更,把这些全烧了,一点痕迹都别留!”
账房连声称是,却没看见自己的衣角,不小心沾到了窗台上的七星草花粉——那是阿梨白日里“不小心”撒在那里的。
夜渐深,靖王府的灯一盏盏熄灭,只有西跨院的书房还亮着。
沈如晦趴在地图上,用朱砂圈出沁雪别院的位置,萧珣坐在她身边,指尖划过“枯井”二字——那是阿梨说过的,别院深处的那口枯井。
“三更放火,他们定会把卷宗扔进枯井烧,这样最不容易留下痕迹。”
沈如晦抬头,眼底闪着狡黠的光,
“所以,我们要在三更前,把卷宗换出来。”
萧珣笑着点头,捏了捏她的脸颊:
“还是你聪明。”
沈如晦拍开他的手,却忍不住笑了。窗外的槐花落了一地,像铺了层香雪,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她不知道,此刻的皇宫里,皇后正对着李德全发脾气:
“废物!连个沈如晦都对付不了!明日起,让柳如烟动手,务必在卷宗被找到前,除了她!”
李德全跪在地上,连声称是,却在心里冷笑——皇后和柳家斗得越凶,皇上才越放心,而他,只需坐收渔翁之利。
这场册封宴上的反击,像投入湖面的石子,不仅惊起了柳家和苏家的涟漪,更在平静的朝局里,投下了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惊雷。而沈如晦与萧珣,正站在风暴的中心,等着看这场好戏,如何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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