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嫔皮笑肉不笑,谢了恩,往采苹身侧靠了靠:
“你现在就悄悄回去,把永和宫里所有当差的,里里外外都仔细筛一遍,看看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记住做得隐秘点,别大张旗鼓。”
采苹看了看四周,为难道“主子,现在吗?这还在宴上呢。”
恰在这时几位常在答应朝她敬酒,德嫔一一含笑回应,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等散了席,再审就来不及了。”
她往佟贵妃那边看了一眼,见她身后的侍棠已经没了踪影,心里着急,催促采苹,“还不快去!”
采苹称是,悄无声息退出去了,差点和拿药油回来的翠归撞个满怀,彼此对视一眼,都敛去神色,客气地笑了笑,各自错身一进一出。
翠归回到令窈身边,将那个小巧的瓷盒递给她:
“主子,栖芷姐姐说了,头晕的原因有很多,一时也难以断定。她让您先取少许这药油,抹在两侧的太阳穴上轻轻揉按,能暂时舒缓些。
等宴席散了回去,再好生睡一觉歇息。许是近来事多,没能休息好的缘故。”
令窈心里暗自嘀咕,她能睡好才怪呢,夜里玄烨折腾,白日小太子还时常过来溜达,缠着她不放。这父子俩,简直是属狗皮膏药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拧开药盒,蘸取了一点药油,依言涂抹在太阳穴上,那股沁人的凉意稍稍驱散了脑中的昏沉,却驱不散心底那丝因德嫔有孕而悄然泛起的微妙涟漪。
令窈抬眸,望向御座上那个谈笑风生的男人,又迅速垂下眼睫,只默默揉着药油。
抹完药油方才觉得松快一点,正巧御膳房上了一道奶皮酥,奶味浓郁,令窈拈着吃了两块。
寿宴一直到天黑,太皇太后毕竟年事已高,精神不济,面露倦容,由苏麻喇姑扶着,先行起驾回宫歇息了。
随后宜嫔也起身告退,她月份已大,身子沉重,久坐之下腰酸背痛,实在难以支撑。
德嫔这一胎怀得格外辛苦,今日强撑着应酬周旋,脸色已是惨白一片,小腹也隐隐不适,心中害怕,见宜嫔一走,也连忙跟着请辞。
佟贵妃倒是还想在太后面前表表孝心,但是四阿哥哭闹不已,不得不提前退了出去。
倒是留了个小太监在这里盯着,看今晚玄烨翻谁的牌子,总不能一个月都被昭仁殿霸了去。
太皇太后一走,太后顿时觉得自在许多,连腰背都挺直了些。她看着身旁专注欣赏戏文的儿子,斟酌了片刻,语重心长道:
“皇帝,我知道你喜欢戴佳氏那丫头,年轻人新鲜热络,额涅也理解。可皇家最要紧的是开枝散叶,子嗣繁茂。更应该雨露均沾。”
她扫过下首妃嫔,一个个都精心装扮,一瞧就是费了心思的。
“后宫还有这些妃嫔,难不成皇帝眼里就只剩下一个小小贵人了?贵妃那里你有多久未曾踏足了?她是贵妃,统摄六宫,虽不像皇后那般有初一十五的定例,可到底位份尊贵,你也该时常去坐坐,给她应有的体面。
还有惠嫔,协理宫务向来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也该去她宫里走动走动,别寒了这些旧人的心。
再说去岁才选进宫的那几位,袁常在、纳喇常在、万答应,一个个年轻貌美,如花骨朵儿一般,你也不能把她们晾在一旁,才入宫没多久就让人家独守空房不是?”
玄烨看着戏台上的戏曲,举着杯闲闲啜饮,闻言眸光淡淡一扫,慢条斯理唤了一声:“额涅。”
便又扭过头去看戏。
“夜深了,寒气侵人,朕看今日就暂且到这里吧。诸位也辛苦了,都散了吧。等冬至佳节,咱们再聚。”
众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纷纷起身称是。
太后端坐在宝座上一动不动,看着玄烨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出了门。那捏着帕子的手慢慢握紧,脸上闪过一丝恼怒,硬生生将这口气忍了下来,扯出一丝笑意:
“皇帝说的是,这天儿是越来越冷了,可别让寒气把你们这些娇嫩的花骨朵儿都给吹坏了,那我可是要心疼的。都早些散了吧,回去好生收拾收拾,怕是不多时敬事房就要来传旨了。”
说着,她由佩环扶着慢慢站起身,仪态万方地走出去。
众人行礼恭送太后,三三两两低声交谈着,各自怀着心思往外走。
翠归伺候着令窈披上大红猩猩滚貂毛的斗篷,戴上观音兜,护的严严实实。跟随最后几位宗室福晋的脚步走了出去。
上次玄烨吩咐的小轿早已经备好了,令窈特意趁人走的差不多了才出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避免招惹不必要的是非。
天色已黑,只余西边一线天光,浓稠的蓝厚重温润浸透了天空,玄月如钩低低挂着,跟刻出的一般,星子疏朗,冰凌玉屑坠在玄绒之上。
四周的冷慢慢沁出,先是浸透了鞋底,随后爬上膝盖,像是游走的针一般慢慢往肌肤里扎去。
令窈裹紧斗篷,低着头避开风,往丹陛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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