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拧眉扫了她一眼没有言语，只对梁九功道：
“把慎刑司郎中珠隆阿和那婆子以及翠归，栖芷等人带进来。”
梁九功应个嗻，亲自退下去领人。
佟贵妃见玄烨拂了自己面子倒也不生气，伸手抿了抿鬓角碎发，泰然自若的看向东暖阁垂花门。
惠嫔倒是趁机打量了令窈一眼，见她一身绿色绸绣勾莲纹滚白狐毛衬衣，那颜色极为素净，可细看便知都是顶顶好的料子。
头上并无珠钗，连腕上也只是一只绞丝细金镯子，脸色有些苍白，眼下淡淡青影，虽难掩憔悴，但眉宇间却是一片异乎寻常的镇定。
至此倒真有几分钦佩，多少大风大浪，这戴佳氏到现在依旧是稳如泰山，如此胆识过人，让她刮目相看了。
梁九功动作迅速，不过片刻已将涉事人等一一带进东暖阁。
慎刑司郎中珠隆阿和令窈算是熟人，那场颇为震惊的含雪贪墨一案两人早就打过机锋。
如今再次相见，珠隆阿的目光一触即令窈的脸庞，瞳孔骤然一缩，倒吸一口凉气。
他心中打鼓：“我的老天爷！怎么又是这位戴佳氏？去年冬天那场含雪贪墨大案，她就跟慎刑司牵扯不清，闹得沸沸扬扬。
这才隔了一年，怎么又摊上事了？这莫不是跟慎刑司犯冲？再这么下去，怕不是要成了咱们慎刑司的‘常客’了。”
珠隆阿这人极为圆滑，撩袍行大礼，随后谄媚一笑。
令窈看了他一眼没有言语。
金厨娘从未见过这般大的阵仗，一迈进东暖阁，便噗咚一声跪下去，还没等旁人开口，便扯着嗓子哭天抢地地嚎叫起来：
“主子爷饶命啊，主子爷饶命啊！奴才是被逼的，奴才是冤枉的啊！”
珠隆阿立马回头斥了一句：“鬼哭狼嚎什么，别惊着了主子爷和几位主子。”
金厨娘被他一喝，抬脸一瞧，见上首坐着皇帝和几位宫装妇人，那几人一看就是后宫的主子们，更是吓得哆哆嗦嗦匍匐在地，连连叩首，涕泗纵横，把那金砖漫铺的地面弄得湿滑一片。
梁九功气不打一处来，抬脚踢她一下：
“闭嘴，御前失仪你是想被杖毙吗？”
金厨娘浑身一激灵，哭声戛然而止，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只剩下抽噎，再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惠嫔嗤笑：“这婆子，害人的时候胆子那般大，这时候又这样胆小，也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
她瞥向令窈，“戴佳妹妹，哦？”
令窈迎上她的目光，不咸不淡道：
“姐姐说笑了。”
惠嫔被她轻飘飘一句挡了回来，脸上有些讪讪的，轻轻咳了咳，伸手去端茶喝。
那金厨娘一听见惠嫔说害人，说装的，猛的抬头就要拔高嗓子申辩，却在触及玄烨那冰冷如霜的眸光时吓了一哆嗦，赶忙垂下头，缩成一团。
等两个小宫女扶着两个虚弱不堪，一步一挪的人走进来时，令窈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
玄烨连忙伸手摁住她：“别慌，仔细身子。梁九功已经让太医给她们处理过伤口了，性命无碍，你别太担心。”
令窈眼眸蓄泪，泪眼汪汪看着他：
“她们到底是因为我受了牵连……”
“别哭，”玄烨抬手用指腹轻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痕，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没事，我在这里。”
他似乎是要给予令窈勇气和力量一般，紧紧攥住她的手。
翠归和栖芷已经收拾妥当，十指缠着厚厚一层棉纱，脸色煞白，连那嘴唇都是夺目的惨白，抬眼望令窈的时，唇角缓缓扯出一抹极淡的笑，似是在宽慰她一般。
令窈强忍着泪，猛的看向跪在地上的金厨娘，眼中怒气似是要喷涌而出，既是气她背信弃义，更是气她背后那只无形黑手
“快扶着！”
她朝梅子看了一眼，梅子赶忙上前扶住翠归，赵昌顺手搀着栖芷。
两个人缓缓屈膝行礼，玄烨已经抬手：“免礼，赐座。”
佟贵妃见此情形和惠嫔互看一眼，主子爷摆明了是偏心昭仁殿，还未开始心早就偏到胳肢窝去了，还审什么？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珠隆阿站在一旁，地上跪着金厨娘，栖芷和翠归坐在门口绣墩上。
玄烨端起茶盏轻啜一口，看向珠隆阿：“就在这里审。”
珠隆阿称是，暗暗瞟一眼令窈，清清嗓子朗声道：
“金婆子，你告发贵人戴佳氏利用白果食物相克害人是与不是？”
金厨娘朝他磕了个响头：“是，奴才句句属实，不敢妄言。”
珠隆阿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将你所知所闻，原原本本再说一遍。”
金厨娘缓缓直起身子，抬袖抹了一把鼻涕眼泪：
“有日奴才正在小厨房整理柴火垛，就听见喁喁私语传来，奴才位卑言轻，怕冲撞哪位主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往柴火垛里缩了缩像避一避，等她们走了再出来。
谁知她们竟止住脚步说起话来，就听见栖芷说主子若是看不惯她，奴才倒有个神不知鬼不觉的好办法。
她速来喜欢吃三鲜鳝鱼羹，而鳝鱼不能和白果一起吃，轻则身体不适，重则中毒丧命。而且白果这东西若是放在汤里炖烂了就化了，看都看不出来，便是真出了事也找不到物证。
并且二三十颗白果就能起到效果，那白果芯更是毒性大。这样既能为主子出气，又找不到咱们头上来。”
她瑟瑟缩缩看了一眼令窈，像是怕她一样。
“主子当时就说这法子好，奴才一听这还了得，这可是害人的恶毒心思，吓得大气不敢喘。
一直等她们说完了才从柴火垛里钻出来，没几天主子就单独叫了奴才去殿内，说是想吃白果鸡汤和白果炒芹菜，让奴才去御膳房支领些白果来。
可等奴才领回来后又说不想吃了，让奴才把白果都给栖芷，让她看看有什么药膳可以做，奴才前前后后在御膳房领了一斤多的白果，算起来也得四五十颗往上。”
她说完抽泣着望着珠隆阿。
“大人，奴才句句属实，不敢污蔑胡言攀扯啊。”
“你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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