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西,妙云庵。
正如裴砚密信中所指,这处皇家庵堂坐落在西山脚下,远离尘嚣,青砖灰瓦,古朴幽静。古木参天,掩映着庵门,香火确实稀落,只有零星几个年老的姑子在庭院中洒扫,见到秦绾的马车,也只是抬了抬眼皮,并无多少热情。
秦绾只带了赵铁一人随行,春晓留在府中。她今日穿着素净的月白襦裙,未施粉黛,发间仅有一支木簪,扮作寻常香客模样。
进入庵堂主殿,供奉的并非常见的观音或佛祖,而是一尊面容模糊、气息古朴的女娲神像,这在佛庵中显得颇为特异。殿内光线昏暗,香烟袅袅,弥漫着一种陈旧的、带着草药气息的檀香。
一位眉目慈和、年约五旬的师太迎了上来,双手合十:“施主慈悲,不知是进香还是还愿?”
秦绾还礼,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师太洗得发白的海青和那双异常稳定、布满薄茧的手,心中微动。这不像个长期养尊处优的尼姑,倒像是……经历过风浪,隐于此地之人。
“信女前来,是为家中一位身染沉疴的长辈祈福。”秦绾语气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听闻妙云庵虽地处偏僻,却灵验非常,尤擅化解疑难之厄。”她刻意加重了“疑难之厄”四字。
那师太闻言,抬眸深深看了秦绾一眼,那目光平静,却仿佛能穿透人心。她并未直接回答,只是侧身引路:“施主请随贫尼来。”
师太引着秦绾并未在殿内停留,而是穿过侧门,绕过几重寂静的院落,来到庵堂最后方一处独立的小院。院门虚掩,推开进去,里面并非禅房,而是一间……布置得如同药庐的静室!
室内靠墙立着巨大的药柜,散发着浓郁的药香。当中一张长案,上面摆放着捣药罐、小秤、以及一些秦绾都叫不出名字的、形状奇特的琉璃器皿。一位头发灰白、身形瘦削的老妪正背对着他们,小心翼翼地看着一个小火炉上咕嘟冒泡的药罐。
“墨婆婆,人带来了。”引路的师太轻声说道。
那老妪闻声,缓缓转过身。她面容苍老,布满皱纹,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蕴藏着星辰大海,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沧桑与睿智。她的目光落在秦绾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了然的叹息。
“你来了。”墨婆婆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平稳,“他让你来的?”
秦绾心中剧震!她立刻明白了,这位墨婆婆,绝非寻常人物!她口中的“他”,定然是裴砚!这里,是裴砚暗中寻求解毒之法的秘密据点!难怪需要动用“暗渠”搜集药材,难怪裴砚会特意指明此地!
“是。”秦绾压下心中的波澜,坦然承认,“前辈所需之物,正在尽力筹措。”
墨婆婆点了点头,走到药柜前,取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纸条,递给秦绾:“之前的清单,有几味药材年份或产地有特殊要求,按这个去寻。另外,还需三样引子……”她报出了三个极其罕见、甚至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的物品名称。
秦绾仔细记下,心中却是一沉。这些药材和引子,别说搜集,有些她连听都未曾听过。裴砚所中之毒,远比她想象的更为棘手。
“婆婆,‘他’的情况……”秦绾忍不住问道。
墨婆婆浑浊却锐利的眼睛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牵机’之毒,阴损无比,早已侵入肺腑心脉。往日全靠金针和猛药强行压制。如今……毒素已有反噬之兆,压制愈发艰难。老身与墨老(秦绾想起那夜为裴砚施针的老者,想必是这位墨婆婆的兄弟或同门)穷尽心力,也只能勉强延缓。若要根除……”她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但眼中的凝重已说明一切。
秦绾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裴砚不能倒!至少现在不能!
“无论如何,请婆婆尽力施为。所需之物,我会想办法。”秦绾语气坚定。
墨婆婆看着她,目光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难为你有心。他是个倔强的,不肯将实情外露,身边可信之人又少……你能找到这里,又能为他奔走,很好。”
这时,引路的师太端来两杯清茶。秦绾接过,指尖触及杯壁,感受到一股极淡的、与庵堂檀香不同的冷冽气息,她心中微动,状似无意地问道:“方才入殿,见供奉的是女娲神像,倒是别致。”
墨婆婆呷了口茶,淡淡道:“女娲抟土造人,炼石补天,掌造化,亦司医药。此庵初建之时,本就是为了收容一些……身患奇疾、无处容身之人。久而久之,便成了这般模样。”
身患奇疾,无处容身?秦绾立刻联想到,这里恐怕不仅仅是裴砚的解毒之地,更可能是一处秘密的医疗和避难所!裴砚将如此重要的据点告知于她,其信任程度,远超她的预期。
在妙云庵停留了约莫一个时辰,秦绾将墨婆婆新的要求牢记于心,又仔细观察了这庵堂内外的环境与人员,心中已然有数。
辞别墨婆婆和师太,登上回府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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