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掌心的那抹殷红,如同烙印,深深灼在秦绾心头。她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唤人送来热水和干净帕子,亲自拧了热毛巾,递到他手中。
他没有再说什么,默默接过,擦拭着额角的冷汗和嘴角残留的血迹。静室内只余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以及彼此压抑的呼吸声。
“那玉锁,”裴砚忽然开口,打破了沉寂,声音依旧低哑,却恢复了几分惯有的冷静,“拿来我看看。”
秦绾这才想起从静心庵线索中得到的那个无字银质长命锁。她连忙从怀中取出,递给他。
裴砚接过那枚小巧精致的锁片,对着烛火仔细端详。他的指尖在锁片光滑的表面上缓缓摩挲,目光锐利如鹰,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
“做工极精,是内廷手艺,但刻意抹去了所有标记。”他沉吟道,“这种处理方式,不像是一般的隐匿行踪,倒像是……一种仪式,或者说,一种标识。”
“标识?”秦绾蹙眉。
“嗯。”裴砚将玉锁递还给她,“前朝有些隐秘组织,会以这种无字的金银器作为信物或身份象征,取‘无字天书,唯识者解’之意。这枚玉锁,或许不仅是那男婴的随身之物,更是‘烛龙’组织内部某种身份的证明,或者……是开启某处关键之地的信物。”
秦绾心中一动,仔细回想黑风坳那接头人的口供,他确实提及组织内部等级森严,有不同的信物和联络方式。
“若真如此,这玉锁或许能引我们找到他们的核心据点,或者……那个宫中内应!”秦绾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可能性很大。”裴砚颔首,因动作牵动伤口,眉头微不可查地一蹙,但他迅速压下,“让墨羽和侯小乙,拿着这玉锁的图样,去查所有可能打造此物的金铺、银楼,尤其是那些有前朝老师傅,或者与宫中旧人有牵连的店铺。注意打听,是否有特殊的顾客定制过此类无字器皿。”
“好,我这就去安排。”秦绾起身,走到外间迅速写下指令,交给心腹送出。
回到静室,她见裴砚依旧强撑着精神,不由放软了声音:“你睡一会儿吧,孙院正说了,你必须休息。”
裴砚抬眼看着她,烛光下,她眼底的青黑清晰可见,显然这几日也未曾好好安眠。他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怜惜,有愧疚,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你也去歇息。”他道,语气带着不容拒绝,“这里有孙院正和侍卫守着,无妨。”
秦绾还想说什么,但对上他深邃而坚持的目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就在外间,有事唤我。”
她替他掖好被角,吹灭了远处的几盏灯,只留床头一盏小灯散发着昏黄柔和的光晕,这才轻手轻脚地退到外间软榻上。
然而两人皆知,今夜注定无眠。
秦绾躺在榻上,耳边是内间裴砚压抑的、几不可闻的呼吸声,脑中却飞速旋转着“烛龙”、玉锁、宫中内应、西南山庄……无数线索交织碰撞。对方如同隐藏在黑暗中的百足之虫,断其一爪,仍有无数触手暗中蠕动。
而裴府之外,因白日里朝堂风波和街头刺杀,京城早已暗流汹涌。
慈宁宫内,灯火通明。太后并未安寝,她端坐于凤座之上,指尖一枚翡翠戒指轻轻敲击着紫檀木的扶手,发出笃笃的轻响。下方,清河崔氏的家主,她的胞弟崔铭,垂首而立,脸色阴沉。
“废物!”太后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连一个重伤的裴砚和一个秦绾都解决不了,还折了黑风坳的暗桩,惊动了静心庵的棋子!你们是生怕皇帝查不到哀家头上吗?”
崔铭额上见汗:“太后息怒!实在是那秦绾太过狡诈,裴砚又……谁能料到他伤成那样还敢强行出手?至于静心庵,那把火已经烧掉了大部分痕迹,孩子也转移了,他们查不到什么。”
“查不到?”太后冷笑一声,“皇帝已经下令皇城司和京兆尹府联合查办!那秦绾更是像嗅到血腥味的鬣狗,紧咬不放!黑风坳的人落在他们手里,你以为能瞒多久?”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那个孩子,现在何处?”
“按您的吩咐,已经秘密送入城中,安置在最安全的地方。”崔铭低声道,“只是……‘烛龙’那边,似乎对我们接连失手颇为不满,那位‘尊者’传话,若我们再无法控制局面,他们可能要……亲自接手,或者,放弃这枚棋子。”
太后眼中厉色一闪:“放弃?他们敢!哀家经营多年,岂容他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告诉‘尊者’,哀家自有分寸。让他们按兵不动,那个孩子,是哀家最后的底牌,也是他们复辟的希望,绝不能有失!”
“是。”崔铭应下,迟疑片刻,又道,“那北狄和亲之事……”
“皇帝既然暂缓,那就暂且放下。”太后摆摆手,眼神幽暗,“如今首要之事,是应付眼前的危机。让下面的人都安分些,别再给哀家惹麻烦!还有,给宫里我们的人传话,最近都警醒着点,秦绾那条小疯狗,鼻子灵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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