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清欢小筑” 的烟囱就冒起了绵密的白烟,像根被水汽泡软的棉线,缠在巷口的老槐树枝桠上。苏清欢刚把昨儿晒好的桂花倒进竹筛里翻晒,就听见春桃在后院嗷嗷叫:“小姐!张厨头把菱角泥和糯米面拌成浆糊啦!”
苏清欢提着裙摆跑过去,就见张厨头蹲在灶台边,对着一盆黏糊糊的东西愁眉苦脸,手里的木勺还滴着浆水:“按理说该是成团的,咋就成了这模样?莫不是这大靖的糯米跟前朝的不一样?”
“是你加水太急了。” 苏清欢拿起木勺搅了两下,指尖蹭到盆边的浆糊,黏得发痒,“得边揉边加,跟和面似的讲究个‘三光’—— 盆光、手光、面光。” 说着她往盆里撒了把干糯米粉,手腕一转,浆糊渐渐聚成了团,“你当年在福兴楼,怕不是专管烧火的?”
张厨头老脸一红,挠着后脑勺笑:“不瞒您说,前厨切菜都轮不上我,柳家的厨子个个眼高于顶,哪肯教真东西?”
“那往后跟着我学,保管你比福兴楼的大厨还强。” 春桃端着铜盆进来,里面盛着井水镇过的菱角肉,“小姐你看,这是王伯刚送的晚熟菱角,粉得能噎人!” 话音刚落,院门口就传来驴车轱辘声,王伯探着脑袋喊:“清欢丫头,快接东西!再晚桂花就被露水打蔫了!”
苏清欢刚迎出去,就见沈砚之跟在驴车后头,怀里抱着个大布包,头发上还沾着片桂树叶,活像刚从桂树上跌下来的。“昨儿听你说要新摘的桂花,” 他把布包往石桌上一放,耳尖沾着晨露的潮气,红扑扑的,“顺路去了趟城西的桂花园。”
“沈大人这‘顺路’可真够绕的,城西到这儿得穿半个外城。” 春桃凑过去闻了闻桂花,香得直眯眼,“比卖花阿婆的还香!就是您这头发…… 是不是跟树杈打架了?”
沈砚之赶紧抬手扒拉头发,桂树叶掉在地上,被小石头捡起来当扇子扇:“沈大人,阿婆说摘桂花要垫布,您是不是直接爬树啦?”
这话逗得众人直笑,沈砚之的脸瞬间红到脖子根,正想辩解,就见张厨头突然拍大腿:“坏了!刚揉好的菱角团忘放糖了!”
苏清欢忍着笑转身进厨房,青铜小鼎正搁在灶台上,鼎沿凝着层薄霜,摸上去温乎乎的。她把菱角团放进鼎里略捂了片刻,再拿出来时,原本略显干涩的面团竟变得油润发亮。“加桂花蜜和鸡油,” 她往盆里舀了两勺蜜,“甜得要藏点咸,才不腻。”
沈砚之挽着袖子要帮忙,刚伸手就被春桃拦住:“沈大人您还是劈柴吧,上次您揉面差点把盆掀了,这菱角糕要是毁了,食客得把咱们门槛踏平。” 他只好悻悻地拎起斧头,刚劈了两下,就听见巷口有人喊:“清欢小筑开门没?昨儿的菱角粥没喝够,今儿的糕可得留我一份!”
是城西布庄的胖掌柜,腆着肚子跑进来,看见沈砚之劈柴的模样,眼睛瞪得溜圆:“这不是沈御史吗?您这是…… 御史府断炊了,来这儿打零工?”
沈砚之斧头一顿,木屑溅了一鞋:“张掌柜说笑了,只是帮忙。”
“帮忙好啊!” 胖掌柜搓着手凑到灶台边,“那沈大人劈的柴烧出来的糕,指定带着‘官气’,我得多买两斤!” 这话引得刚进门的几个食客哄堂大笑,教书先生摇着折扇打趣:“张掌柜这是想让糕帮你走后门?小心沈御史参你一本!”
正热闹着,春桃突然慌慌张张跑进来:“小姐!卖糖稀的李大叔说,柳玉茹让人传话,谁敢买咱们的菱角糕,就砸谁的铺子!”
胖掌柜当即就炸了:“她柳家是螃蟹成精了?横行霸道惯了!我偏买,她敢砸我布庄试试!” 教书先生也附和:“我们几个都是外城的老主顾,还怕她个嫡小姐?”
苏清欢却没慌,舀起一块揉好的菱角团放进蒸笼:“她越闹,咱们的糕越要香,香得让整条街都闻见。” 青铜小鼎在灶边轻轻发烫,蒸笼里的香气顺着缝隙往外钻,刚飘到巷口,就听见有人喊:“好香!这是啥味道?”
食客越来越多,春桃刚把蒸笼端出来,就被围得水泄不通。雪白的菱角糕上撒着金黄的桂花,咬一口粉糯流蜜,胖掌柜吃得直咂嘴:“比我媳妇做的桂花糕强十倍!沈御史,你多劈点柴,我再买三斤!”
沈砚之刚放下斧头,就被春桃塞了个竹篮:“沈大人,劳您帮着卖会儿,我得去后厨帮忙。” 他抱着竹篮站在柜台后,脸绷得紧紧的,有人问价,他就低声说 “一文钱一块”,问的人多了,耳尖又红了。
“沈大人,您这卖糕的样子,比审案子还严肃。” 一个穿青布衫的小伙计笑道,“是不是怕我们不给钱?”
“不是。” 沈砚之赶紧摆手,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糖罐,白砂糖撒了一地。春桃从后厨探出头:“沈大人,您这哪是卖糕,是拆台啊!” 苏清欢走出来,拿起扫帚扫堂,忍着笑说:“让他歇着吧,看把咱们御史大人为难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