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小筑的幌子刚被晨露打湿,春桃就抱着个描金食盒在灶房门口打转,嗓门比巷口卖花的阿婆还亮:“小姐!陈豆腐坊的老豆腐刚送来,还热乎着呢!太后要的荠菜豆腐羹可得赶紧做,晚了御膳房又要挑刺!”
王伯蹲在灶口拨火,烟杆往地上敲出脆响:“急什么?太后吃的是舒心,又不是赶投胎。当年苏三夫人给贵妃做羹,光挑荠菜就得耗半个时辰 —— 得选刚冒头的嫩尖,根须上的泥都得用井水细细淘三遍。”
苏清欢正拿着青铜小鼎滤荠菜,鼎身温乎乎的,沾着的碎叶都透着鲜气。她指尖划过鼎沿的云雷纹,笑道:“王伯说的是,这荠菜得‘养’十分钟。” 说着把滤好的菜尖放进瓷盆,“春桃,去把沈大人昨儿送的冬笋切几片薄片,垫在羹底增鲜。”
春桃刚应着要走,巷口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伴着个粗嗓门喊:“苏姑娘在吗?御史台沈大人让送东西来!”
三人抬头一看,只见沈砚之的随从牵着马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个乌木匣子。春桃蹦过去接了,打开一看眼睛都直了:“我的天!这是长白山的野山菌吧?听说一两能换半匹布呢!”
苏清欢走出来,见匣子里的菌子裹着松针,还带着潮气,青铜小鼎微微发烫 —— 竟是带着灵气的好东西。她刚要道谢,随从挠着头笑道:“沈大人说,昨儿听您提想吃菌子羹,一早就让人去西市找的。还说…… 让您别太累着。”
春桃凑过来挤眉弄眼:“沈大人这哪是送食材,分明是送心疼呢!”
沈砚之的声音恰在此时从巷口飘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窘迫:“胡说什么。” 他穿件藏青长衫,手里还提着个竹篮,“刚路过早市,见有卖新鲜莲子的,给你加在羹里提甜。”
春桃捂着嘴笑,转身往灶房钻:“我去切豆腐!不打扰你们说悄悄话!”
王伯叼着烟杆偷笑,趁势溜到前院收拾桌椅。灶房里只剩两人,沈砚之帮着剥莲子,指尖沾了点莲衣,耳尖却红了:“刘御厨昨儿在朝堂上跟户部尚书嚼舌根,说你‘市井厨子登不得大雅’,陛下怼了他一句‘朕看你御膳房的菜才寡淡’。”
苏清欢正搅着锅里的豆浆,闻言笑出了声:“陛下倒是公道。” 话音刚落,青铜小鼎突然颤了颤,鼎身的光暗了暗。她心里一动,刚要细看,就听见前院传来春桃的怒喝:“你哪来的野厨子,敢掀我们的桌子!”
两人连忙走出去,只见个穿蓝布袍的汉子叉着腰站在院里,胸前绣着御膳房的银刀标记,地上散落着几片刚切好的笋片。那汉子斜睨着苏清欢,鼻孔都快翘到天上:“我是御膳房刘御厨的徒弟周虎!奉师命来看看,什么市井羹汤敢送进宫,别污了太后的嘴!”
春桃气得脸通红:“你这泼皮!我们的荠菜豆腐羹连陛下都夸,轮得到你说三道四?”
周虎 “嗤” 了一声,抬脚踢了踢旁边的菜筐:“就这路边挖的破荠菜?御膳房的喂马都嫌老!我师傅说了,要做羹得用玉泉山的白芹,太液池的莲子,你这粗制滥造的东西,趁早扔了!”
王伯闻讯赶来,烟杆往桌上一拍:“放你的屁!当年苏三夫人用市井荠菜做的羹,贵妃娘娘连喝三碗!你师傅当年还跟着苏三夫人学过择菜呢,如今倒忘了本!”
周虎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指着王伯骂:“你个老东西胡扯!我师傅是御膳房总厨,怎么会跟庶女学手艺?”
“要不要我找李御厨来评理?” 沈砚之缓步走过去,目光冷得像冰,“李御厨可是亲眼见你师傅蹲在苏家门口求菜谱,要不要我把当年的旧人都请来问问?”
周虎这才认出他是御史沈砚之,腿肚子顿时打颤。他昨儿还听师傅说沈砚之护着苏清欢,今日一见果然厉害,可话已说出口,只能硬撑:“沈大人别血口喷人!我是来验食材的,这荠菜肯定不干净!”
苏清欢突然笑了,拿起鼎里的荠菜递过去:“周师傅要是觉得不干净,不如亲口尝尝?”
周虎往后躲了躲,却被春桃推了个趔趄,正好撞在桌边。苏清欢趁机把一片荠菜塞进他嘴里,周虎下意识嚼了嚼,眼睛突然亮了 —— 那荠菜入口清甜,带着点泥土的鲜气,比御膳房的白芹还爽口。
“怎么样?” 春桃叉着腰问,“比你师傅用的山珍还强吧?”
周虎咽了咽口水,嘴硬道:“也就那样…… 但羹汤讲究火候,你肯定做不好!”
苏清欢没理他,转身进灶房。青铜小鼎里的水已烧开,她放进老豆腐,鼎身泛起微光,豆腐在水里轻轻浮动,渐渐变得像凝脂般嫩滑。再加入荠菜碎、莲子和冬笋片,最后淋上一勺鸡油,香气瞬间涌了出来,连周虎都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好了。” 苏清欢端着瓷碗出来,碗里的羹白绿相间,荠菜浮在表面像翡翠,豆腐颤巍巍的一碰就散。她舀起一勺递到周虎面前,“尝尝?不好吃我赔你十斤山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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