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小筑的灶台刚歇下荠菜蒸饺的热气,张老勺的擀面杖就又把案板敲得 “咚咚” 响,跟敲梆子似的。狗剩攥着块面团,鼻尖上的面粉蹭得更厚了,眼睛瞪得溜圆盯着老张头的手 —— 方才捏荠菜饺还漏馅的手,这会儿竟也能捏出十个规整的褶子,就是收尾处总跟打了个死结似的,看着别扭。
“你这褶子是跟狗尾巴草学的?” 张老勺 “啪” 地敲了下他手背,铜柄老勺别在腰上晃悠,“当年我跟你苏三姨太学手艺,捏坏的饺皮能堆成山,也没你这么糊弄!”
狗剩缩着脖子刚要辩解,春桃端着盆洗好的白菜进来,水珠子顺着盆沿往下滴,溅得灶台边的青砖湿了一片:“张老爹您这脾气比灶膛里的火还旺,他才学三天,您当年学三天的时候,捏的饺子能当石头砸狗吧?”
“胡扯!” 张老勺吹胡子瞪眼,却没真动气 —— 春桃这丫头的泼辣劲儿,倒有几分当年苏三夫人的爽利,“我当年三天就能捏十二个褶!比你这丫头算账还利索!”
“得了吧,” 春桃放下盆,拿起菜刀 “哐当” 一声剁在白菜上,刀刃把白菜切得簌簌掉渣,“王伯说您当年在御膳房帮厨,把糖当盐撒进太后的汤里,还赖灶王爷显灵呢!”
王伯正蹲在灶边扒拉柴火,闻言 “噗” 地笑出声,烟袋锅子往灶台上一磕:“这事儿我能作证!当年老张头吓得躲在柴房里哭,还是三夫人给你圆的谎,说那是‘甜口新方’。”
张老勺的脸瞬间红得跟灶膛里的炭似的,梗着脖子往案板后头躲,手里的擀面杖都差点掉地上:“陈年旧事提它作甚!赶紧调馅,再啰嗦客人该上门骂娘了!”
苏清欢正拿着母亲的旧笔记本,闻言忍不住笑。泛黄的纸页上画着棵水灵的白菜,旁边写着 “冬白菜选芯,盐渍半刻挤水,香油锁鲜”,字迹娟秀却有力。她指尖刚碰到纸页,灶台上的青铜小鼎突然 “嗡” 地颤了下,暖光扫过白菜,竟让那堆切碎的白菜叶泛出点莹润的光来。
“这鼎还真神了!” 刚进门的李御厨瞅见这光景,忍不住啧啧称奇,手里还提着个油纸包,“刚从东城买的猪前腿肉,肥瘦相间,正好调馅。”
沈砚之跟着进来,手里端着个青瓷碗,里头盛着些细碎的姜末 —— 方才春桃起哄让他切姜末,他切得跟碎玉似的,比狗剩捏的褶子还规整。他把碗往案板上放,耳尖还带着点红:“姜末切好了,要不要再剁细些?”
“御史大人这手艺,不去当厨子可惜了。” 春桃凑过来打趣,伸手捏了撮姜末闻了闻,“哟,还放了点黄酒去腥,比清欢想得还周到。”
沈砚之没接话,只悄悄往苏清欢那边瞥了眼,见她正笑盈盈地看过来,耳尖更红了。张老勺见状 “哼” 了声,手里的擀面杖敲得更响:“少贫嘴!调馅要讲究‘三分肥七分瘦,姜末去腥不抢鲜’,御史大人懂这个?”
“略知一二。” 沈砚之倒也实在,“前几日看清欢调馅,记下些门道。”
“记下有啥用?” 张老勺撸起袖子往肉馅里撒盐,手势稳得跟秤过似的,“当年苏三夫人调馅,凭的是手感,盐多一分则咸,少一分则淡,你这拿惯了笔的手,哪有这准头?”
他正说着,突然 “咦” 了声,盯着苏清欢手里的笔记皱眉:“这上面说‘香油锁鲜’?当年三夫人教我时,明明说的是‘猪油增香’,莫不是记混了?”
苏清欢指着笔记下方的小字:“娘写了,冬白菜性寒,猪油虽香,却不如香油清润,寻常人家吃多了腻,用香油正好。”
张老勺凑过去细看,看完拍了下大腿:“还是三夫人心思细!我当年光顾着学手艺,倒没想着食客的身子骨。” 他说着往肉馅里淋了勺香油,搅拌的力道都轻了些,“今儿就按这个法子来,让那帮挑剔的家伙尝尝啥叫真功夫!”
正忙得热火朝天,院门口突然传来阵 “吱呀” 的推门声,接着就是个尖细的嗓子:“听说你们这儿的蒸饺能吃出御膳味儿?给我来两笼,要是不好吃,小心我砸了你们的招牌!”
众人抬头一瞧,只见个穿绸缎褂子的瘦子站在门口,三角眼眯成条缝,手里还把玩着个玉佩,看着就不是善茬。春桃刚要发作,被苏清欢拉住了 —— 这瘦子是隔壁福来楼的二掌柜,前几日福来楼的白菜饺被清欢小筑抢了生意,怕是来挑事的。
“客官里边请。” 苏清欢笑着迎上去,“刚出锅的白菜猪肉蒸饺,您尝尝?”
二掌柜鼻孔朝天,被春桃引到桌边坐下,拿起筷子敲了敲碗:“先说好,我可是吃过御膳的,别拿些市井玩意儿糊弄我。”
张老勺在后厨听得牙痒痒,捏起个刚包好的蒸饺就想扔过去,被沈砚之悄悄按住:“别急,让他尝了再说。”
春桃端着笼屉过来,刚把蒸饺放在桌上,二掌柜就捏起一个,皱着眉咬了小口 —— 白菜的清甜混着肉馅的香,香油的温润裹着姜末的鲜,竟半点不腻,比他们福来楼的饺子好吃十倍不止。他的三角眼瞬间亮了,却还嘴硬:“也就那样,就是…… 就是白菜不塞牙,比别家强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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