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清欢小筑的灶台就先热闹起来。春桃拎着半筐萝卜往案板上一墩,萝卜滚得满地都是,她叉着腰叹气:“这外城早市的萝卜真是越来越差,捏着软趴趴的,切开来心都糠了,怎么调馅?”
张老勺刚把灶膛的火捅旺,听见这话立马凑过来,拿起个萝卜掂量两下,“啪” 地扔回筐里:“这哪是萝卜?分明是晒蔫的菜疙瘩!当年三夫人做萝卜丝饼,那萝卜得是窖藏三个月的‘雪埋脆’,掐开能流蜜,你这破玩意儿,喂猪都嫌糙!”
狗剩蹲在地上捡萝卜,鼻尖沾着面粉跟只花脸猫似的,小声嘟囔:“王伯说今早有挑夫送新萝卜来,许是还没到……”
“还没到?” 张老勺抄起擀面杖敲了敲案板,“客人都快上门了!昨儿赵胖子说要带弟兄们来吃萝卜炖骨,就这破萝卜,炖出来跟啃木屑似的,回头不得砸了咱们的招牌?”
正吵着,沈砚之掀帘进来,身上还带着点晨露的凉气。他手里拎着个布包,见满地萝卜先是一愣,随即把布包往桌上放:“方才路过巷口,见挑夫在卸萝卜,听说是城郊老王家的窖藏货,便先买了些回来。”
春桃眼睛一亮,冲过去掀开布包 —— 里头的萝卜个个圆滚滚的,皮上还带着新鲜的泥土,捏着硬实得很。她拿起一个往案板上一磕,“咔嚓” 一声裂成两半,里头的肉嫩得发白,汁水顺着切口往下淌,一股子清甜气立马飘了出来。
“这才叫萝卜!” 张老勺眉开眼笑,刚要伸手去拿,突然瞥见沈砚之耳尖发红,袖口还沾着点泥,顿时乐了,“御史大人这是亲自去挑的?您这拿笔的手,摸了一袖子泥,回头批奏折可不嫌脏?”
沈砚之刚要开口,春桃先凑上去打趣:“依我看啊,御史大人是昨晚没睡好,想出去透透气 —— 毕竟李御厨跟清欢讨论菜谱到半夜,某些人眼珠子都快粘清欢身上了。”
这话一出,后厨瞬间安静了。李御厨正蹲在灶边翻笔记,闻言 “噗” 地笑出声,烟袋锅子差点掉进火里。王伯挑着担子进门,听见这话也跟着起哄:“当年苏三夫人跟我探讨馄饨馅,苏老爷也总这样,站在边上不说话,脸比灶膛里的炭还黑。”
沈砚之的耳尖红得能滴血,攥着布包的手指紧了紧,硬邦邦地辩解:“只是…… 担心食材不济,耽误今日生意。”
苏清欢端着铜盆进来,正好听见这话,忍不住笑:“辛苦沈大人了。不过这萝卜确实好,比我娘笔记里写的‘雪埋脆’还精神。” 她说着拿起个萝卜,刚碰到指尖,灶台上的青铜小鼎突然 “嗡” 地颤了下,暖光扫过萝卜,竟让那白嫩的萝卜肉泛出点莹润的光来。
“好家伙!这鼎又显灵了!” 张老勺凑过来,盯着萝卜啧啧称奇,“当年三夫人用这鼎捂萝卜,寒冬腊月都能让萝卜带着春气,今儿这萝卜沾了鼎光,怕是要鲜掉舌头!”
沈砚之悄悄松了口气,见苏清欢转身去洗萝卜,赶紧跟过去帮忙。他拿起菜刀想切萝卜,却被苏清欢按住手:“萝卜丝饼要擦丝才入味,我教你。” 她从灶边摸出个黄铜擦子,“顺着纹路擦,力道要匀,不然丝儿有粗有细。”
沈砚之握着擦子,学着她的样子擦起来。他手指修长,动作却有些笨拙,刚擦了两下,萝卜就滑了手,差点蹭到指尖。春桃在一旁看得直乐:“御史大人,您这擦萝卜的样子,比审贪官还紧张!”
“闭嘴,调你的馅去!” 沈砚之头也不抬,耳尖却更红了。苏清欢忍着笑,从身后轻轻扶着他的手腕:“别急,手腕稳住,跟写字时运笔似的。” 她的指尖碰到他的手背,沈砚之的身子僵了下,随即慢慢放松,擦出来的萝卜丝果然匀了不少。
张老勺看得不耐烦,挥挥手:“行了行了,别在这儿腻歪!狗剩,把萝卜丝拿去盐腌,记得挤水时要攥成团,别跟捏棉花似的!”
狗剩赶紧应着,端着萝卜丝去了角落。刚腌了没一会儿,院门口突然传来阵吵嚷声,赵胖子带着几个兄弟冲了进来,刚进门就喊:“清欢丫头,我的萝卜炖骨呢?昨晚想了半宿,口水都流湿了枕头!”
“急什么?萝卜刚腌上!” 春桃端着碗出来,“先尝尝御史大人擦的萝卜丝,说不定比你家厨子切的还细!”
赵胖子凑过去一看,乐了:“哟,沈大人还亲自下厨?这萝卜丝真匀!当年我在酒楼当伙计,擦萝卜丝擦得手腕肿,都没您擦得好!”
沈砚之刚要谦虚两句,突然瞥见门口进来个穿绯色官服的老头,脸色顿时沉了沉。那老头背着手,鼻孔朝天,正是他以前的同僚 —— 前御史台副都御史周显。这周显最是势利,当年沈砚之被贬市井,他没少落井下石。
“沈砚之?” 周显眯着眼睛打量沈砚之,又扫了眼满屋子的油烟,嗤笑一声,“昔日御史大人,如今竟在市井酒楼里擦萝卜丝?真是出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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