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团被称作“断刃”的情感结晶,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当周昊残存的意识靠近时,它变幻的速度骤然加快,火焰、泪水、残刃的形态交替闪烁,散发出一种混合了警惕、探究与深沉悲怆的意念波动。
【你是谁?】一个并非通过声音,而是直接响彻在周昊感知中的意念传来,古老、疲惫,却又带着未曾磨灭的锋芒。【你身上……有熟悉的痛苦,有异界的尘埃,也有……令我厌恶的‘系统’余臭。你是一个矛盾的聚合体。】
周昊的意念如同风中残烛,却依旧挺立着不屈的脊梁:【我即是被你们遗弃的试验田-7号上诞生的复仇之魂。我承载着艾欧尼亚毁灭的余烬,也背负着地球盖亚被囚禁的愤怒。‘系统’是我必须挣脱的枷锁,而非我的本质。我为此而来,寻找斩断枷锁之‘刃’。】
【复仇?斩断枷锁?】“断刃”的意念带着一丝嘲弄,【无数岁月以来,怀抱此念者如恒河沙数,皆化为这心渊中的一缕哀鸣。你,凭何不同?】
【凭我已立于此处!】周昊的意念骤然变得锐利,【凭我身后尚有愿随我赴死的同伴!凭我纵然魂飞魄散,亦不愿再做任由收割的羔羊!我不是来祈求力量,我是来汇聚薪火!你若是那不甘被磨灭的锋芒,便不该在此沉寂,当与我一同,燃尽这囚笼!】
他不再试图说服,而是将自己灵魂中最核心的部分——那对抗“缔造者”的绝对意志,那守护同伴的执着信念,那历经毁灭与重生淬炼的不屈本质——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如同捧出一团燃烧的魂火,推向“断刃”。
“断刃”的变幻停止了。它凝固成那把残缺剑刃的形状,剑身透明,内部却仿佛封存着无数星辰生灭、文明哭嚎的景象。它沉默了,似乎在衡量,在回忆,在感受周昊灵魂中那与它同源,却又更加复杂、更加决绝的火焰。
外界的危机正在迫近。清道夫适应心渊干扰的速度超出预期,它们开始以一种笨拙但坚定的方式,如同破冰船般缓慢推进,能量武器的光芒再次亮起,在暗红色的精神背景上划出危险的轨迹。更令人心悸的是,整个“起源之厅”开始震动,一种远比清道夫更加庞大、更加古老的压迫感,正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仿佛这座前哨站本身的核心防卫机制正在被彻底激活。
“它们又来了!而且有更大的东西醒了!”艾伦嘶吼着,指挥队员们依托心渊内一些凝固的、如同礁石般的情感结块进行防御,能量光束与清道夫的攻击再次交错,在这片情感深渊中炸开一团团扭曲的光晕。
秦雪衣一边协助防御,一边焦急地看向周昊意识所在的方向。她能感觉到那里正在进行着一场无声却至关重要的交锋。
【……你的火焰,确实不同。】良久,“断刃”的意念再次响起,那嘲弄之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万古沧桑后的凝重,【你不仅承载愤怒,更孕育着‘创造’与‘守护’的微光。艾欧尼亚的余烬……原来如此,那曾是一个试图以‘美’与‘和谐’对抗‘秩序’的文明,可惜……】
它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意念中的悲凉足以说明一切。
【时间不多了。】周昊的意念催促道,带着与自身虚弱截然相反的急迫,【是选择与我一同燃烧,斩向那高维的刽子手,还是继续在此地,作为一份冰冷的‘样本’被永恒封存,直至连同这心渊一起,在‘涅墨西斯’协议下化为乌有?】
“断刃”再次开始变幻,最终,它没有化作剑,也没有化作火焰,而是化作了一滴无比纯粹、蕴含着无限悲伤与决绝的……“水珠”。
【我不是刃,年轻的火种。】它的意念变得无比清晰,【我是‘泪’,是盖亚被剥离时流下的第一滴,也是最后一滴‘反抗之泪’。它凝聚了所有被欺骗、被奴役、被摧毁的生灵最后的‘不愿意’。它无法斩断物质的枷锁,但它能……侵蚀‘规则’,污染‘程序’,唤醒……沉睡的本真。】
那滴“反抗之泪”缓缓飘向周昊那团微弱的灵魂光焰。
【拿起我,融合我。但你需谨记,承载我,意味着你将背负这星球古往今来所有的悲伤与愤怒,你的灵魂将时刻承受这份重量,你的意志将直面那源自根源的绝望。你……可还愿意?】
周昊没有丝毫犹豫,那残存的灵魂光焰,主动迎向了那滴“泪”。
【若此身可作薪柴,燃亮一丝破晓之光,纵永堕无间,亦无悔!】
嗡——!
当灵魂光焰与“反抗之泪”接触的刹那,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极致的、向内坍缩的融合。周昊感受到的不是力量的灌注,而是无穷无尽的悲恸与呐喊涌入他的意识,仿佛亿万生灵的苦难瞬间加诸己身!他的灵魂几乎要被这情感的洪流冲垮、同化!
但他稳住了!那新生的、融合了星球本源、雷霆之精、不动磐石以及艾欧尼亚余烬的本源结构,在这极致的压力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却也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韧性!他的意志如同定海神针,牢牢锚定着自我的核心,将这庞大的悲伤与愤怒,一点点地梳理、容纳、化为己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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