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虎茫然地摇了摇头,粗犷的脸上写满了困惑。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土墙、陶罐、火塘、兽皮……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
“比如这空气,”玄明似乎预料到了他的反应,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在身前浑浊的光线中虚划,仿佛在搅动无形的流水,“我们看不见它,抓不住它,但它确实存在,无处不在。我们呼吸它得以存活,风推动着它形成气流,我们能感觉到风的吹拂,却看不见风本身。而在我们呼吸的空气之中,在日月星辰洒落的光芒之中,在我们脚下山川河流的隐秘脉络之中,还流淌着一种更精微、更本质、寻常人难以察觉的能量,我们先辈称之为‘灵气’。”他尽量用简单、具象的事物来类比这个抽象的概念。
“灵气?”石虎眨了眨铜铃般的大眼,眉头紧锁,这个概念对他而言过于缥缈和陌生,远不如一头野猪的重量或者一支箭矢的轨迹来得真实。他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除了熟悉的土腥味和烟火气,什么特别的感觉也没有。
“你可以把它想象成……一种无形的水流,弥漫在天地之间,”玄明注意到了他的动作,继续耐心地引导,“或者,一种无处不在、但频率极高、常人耳朵听不见的‘声音’或‘弦音’。”他试图找到更贴切的比喻,“万物,包括你我在内,都沉浸在这种无形的‘水流’或‘声音’之中。生命的活力、草木的枯荣生长、乃至天上星辰的运转轨迹,都可能与这种能量的流动和交互有关。”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回手中的骨片,指着那些波浪刻痕,“而我们观星者,通过特殊的修行和精神锤炼,能够模糊地感知到它的存在,感受到它通常平稳、和缓的流动,就像你站在河边,能感受到河水平稳地向东流去。”
石虎似乎抓住了一点模糊的影子,他想起有时在极其安静的黎明,站在山顶,会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心旷神怡的舒畅,仿佛整个身体都融入了周围的空气和光线中。他不确定那是不是玄明所说的感觉,但他开始愿意去相信,这世间确实存在一些超越他日常认知的力量。
“最近,”玄明的语气变得凝重起来,手指点着骨片上的刻痕,“这片天地间的‘灵气’,变得不再平静,不再和缓。它像是河水在流淌过程中,突然遇到了隐藏在水下的巨大暗礁,或者被投入了无数碎石,产生了许多杂乱而无序的‘波纹’和‘漩涡’。”他的手指沿着那些起伏剧烈的刻痕移动,“这些‘波纹’干扰了能量的正常流转,也使得天地间的某种平衡正在被打破。”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土室的昏暗,仿佛看到了外部那因能量扰动而显得有些躁动不安的世界。“在这种状态下,举行需要与天地沟通、祈求风调雨顺、部落安宁的春祭,就如同在波涛汹涌、暗流密布的河面上行舟,不仅难以抵达彼岸,反而有倾覆之虞。绝非明智之举。”他的结论清晰而坚定。
石虎虽然对“灵气”、“波纹”这些概念依旧半懂不懂,但玄明严肃至极的神情、那些精密复杂的刻痕所传递出的不容置疑的信息,以及将春祭比作“波涛中行舟”的生动比喻,让他本能地相信,这位观星者的判断绝非空穴来风,其中必然有着他无法理解、但却深刻关乎部落安危的道理。他不再执着于追问春祭推迟的具体细节,那已经不再重要。他转而问出了一个更接近问题核心的疑问:“那……道长,这些扰乱的‘波纹’,这些让河水不安的‘暗礁’,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 他粗壮的手指也学着玄明的样子,在空中笨拙地划了一下,仿佛想感受到那所谓的“波纹”。
玄明的目光再次深深地投向那块承载着近期所有异常记录的肩胛骨,眉头微蹙,形成一个深刻的川字。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着什么,最终,他用一种带着不确定性和深深忧虑的语气缓缓说道:“这正是我日夜观测、试图寻找的答案。星象的异常偏移,与灵气的无序扰动,在时间上存在着某种呼应,我怀疑……它们或许同源。”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我感觉到,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来自遥远星海深处的东西,正在靠近,即将降临;或者……是某种沉睡于此方天地间的、古老而庞大的存在,已经被某种未知的力量所触动,即将苏醒。”
他的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在石虎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即将降临”?“古老存在苏醒”?这些词汇远远超出了一个部落猎手的认知范畴,带着神话传说般的色彩,却又从一向严谨的观星者口中说出,显得无比真实而迫近。
玄明没有再说下去,但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这种天地示警般的预感,在部落流传下来的、最古老的骨片记载中,曾有过模糊而零星的提及,往往预示着巨大的变革、浩劫,或者……是千载难逢的机缘。他必须赶在一切变得不可挽回之前,弄清楚这异常的源头,解读出星象和灵气试图传达的真正信息。这不仅仅是为了即将到来的春祭,更是为了部落,乃至这片土地上所有生灵的未来命运。寂静的土室内,只有骨片上那些冰冷的刻痕,无声地诉说着山雨欲来的压抑。而那未知的源头,无论是什么,都正在一步步地将它的影响,投射到这个尚未准备好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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