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部族带来的战争阴云,如同夏日暴雨前堆积的、厚重而铅灰色的积雨云,沉甸甸地压迫在整个有莘氏部落的上空,更以一种近乎实质的重量,死死压在巫者玄明的心头。昔日围绕那块天外“圣石”的种种争议、内部权力的微妙角力,此刻,在这迫在眉睫、关乎种族存亡的外部威胁面前,都被迅速地凝练、压缩为一种具体而尖锐、不容回避的核心需求——力量!一种能够切实守护家园、有效震慑外敌的、看得见摸得着的实质性力量!玄明比任何人都更加清醒地认识到,那看不见的时间沙漏,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逝,留给他的时间,已然不多了。
在如此巨大的内外压力双重挤压之下,玄明的研究方向,被残酷的现实逼迫着,转向了一条更为激进、更具危险性,同时也必须更具主动性和攻击性的道路。他不再满足于,也无法再安于仅仅作为天地灵气的“通道”与“温和调节器”,像远古的治水者般,只是小心翼翼地疏导溪流,使其滋养部落的土地与生命。现在,他必须尝试成为灵气的“主动引导者”与“意志塑形者”,要像部落里最杰出的战士驾驭烈马、最娴熟的工匠铸造青铜利器一样,去命令、去掌控、去锻造这股无形无质却又蕴含磅礴伟力的自然能量!这是一次跨越认知边界、踏入未知领域的危险尝试,一次在没有任何先贤指引下的、凭借直觉与勇气的强行探索。
他的研究,摒弃了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从最基础、最微观之处再次起步。目标简单、纯粹,甚至显得有些笨拙:尝试将那弥漫在空气中、感知里无形无相的灵气,通过自身意志的召唤,聚集、压缩于身体的某一特定局部。在共鸣之石那恒定流淌的幽幽微光辅助下,玄明屏息凝神,将全部的意识如同收网的渔夫般,彻底沉入自身的生命感知深处。他仿佛抛下了一根由意念编织的、极其纤细的丝线,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一丝微弱却在他感知中清晰无比的灵气流,如同引导一滴不愿屈服的水银,缓缓地、艰难地,试图将其汇向并束缚在他的右手食指指尖。起初的过程,充满了挫败。无论他如何凝聚精神,如何调整呼吸,如何想象那能量的汇聚,指尖的触感依旧空空如也,与平日并无任何不同,感受不到任何力量的充盈或异样的波动。失败,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次又一次地淹没他初燃的希望。石虎始终如一尊沉默的石雕,守候在一旁,他看着玄明日复一日地枯坐,眉头紧锁,额角甚至因精神的极度消耗而渗出细密的冷汗,内心焦灼万分,却不敢发出丝毫声响,生怕打扰了这脆弱的探索进程。
然而,命运的转机,总在不经意间的坚持中悄然降临。在某一个夕阳即将沉入西山、天际被染成一片凄艳橘红的傍晚,当玄明再次进入物我两忘、心神与灵气感知完全融合的深层境地时,一直凭借猎人敏锐直觉默默观察的石虎,猛地瞪大了他那双惯常沉静如古井的眼眸。他清晰地看到,玄明平伸的、纹丝不动的右手食指指尖周围的空气,似乎出现了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隔着灼热沙漠观望远方景物时的水波般扭曲与晃动!并且,在那扭曲景象的最中心点,蓦地闪现出一丝微弱的、却无比真实的、如同夏夜林间萤火虫尾焰般的柔和白色光点!它虽然微弱得仿佛下一刻就会熄灭,却异常稳定地持续了数次呼吸的时间,才如同耗尽了力气般,缓缓隐去。
“成功了!玄明,你成功了!”石虎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与震撼,压低声音,用一种近乎气音的语调惊呼道,生怕声音稍大便会惊散这来之不易的奇迹。
玄明缓缓地、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般睁开了双眼,他没有去看激动不已的石虎,而是首先凝视着自己那已然恢复寻常、看不出任何异常的指尖,脸上却并无半分成功的喜悦之色,反而愈发显得凝重,眉宇间锁着更深的思虑。他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带着过度消耗后的沙哑与疲惫:“徒具其形,未具其神啊,石虎。你看到了,这点微光,这点凝聚,甚至连惊退林间最胆小的野鹿都做不到,它更像是一个虚幻的泡影,更何谈去抵御那些彪悍如虎狼、武装到牙齿的九黎战士?”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对前路艰难的深切忧虑,“但这微光,至少像黑夜里的北斗星,证明了我们摸索的方向是对的。灵气,这种天地间的能量,确实可以被我们自身的意志所约束、所凝聚!这,就是希望的火种。”
他将这最初级的、仅仅能将灵气汇聚于身体特定点位、尚无法产生任何实际效用的方法,郑重地命名为 **“凝气”**。这虽是探索力量之路那万里长征的第一步,步履蹒跚,成效甚微,却无疑是一个具有划时代里程碑意义的开端!它标志着人族,第一次从被动地接受天地恩泽、祈求自然庇佑的蒙昧状态,勇敢地转向了主动探寻自身内在潜能、意图驾驭自然伟力的觉醒起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