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部落的阴影,已不再满足于在模糊的边界线上游弋、试探。他们的探子,如同被饥饿驱使的贪婪豺狼,活动变得越发猖獗、大胆,一次次如同鬼魅般,潜入有莘氏世代赖以生存、视为禁脔的猎场与神圣的祖灵密林深处。他们不再仅仅是远观,而是试图用肮脏的手指,触摸部落防线的每一处细节,用贪婪的鼻子,嗅出守军意志的每一丝松动与破绽。一种粘稠的、无声的焦虑,像带着毒刺的藤蔓,悄然缠绕上部落决策层每一位成员的心头,越收越紧,几乎要勒断呼吸。
战士统领敖,这位以勇武和刚毅着称的部落支柱,接连派出了几波他麾下最精锐、经验最丰富的侦察兵。这些忠诚的战士如同离弦之箭没入山林,然而,他们的行动非但未能驱散这些如同附骨之疽的幽灵,反而像是将几颗石子投入了深不见底的幽潭,仅仅在最初激起了些许微不足道的涟漪后,便迅速归于沉寂,大多无功而返。更令人心悸的是,其中一支两人小队,在熟悉的林间小径上,遭遇了极其精准、狠辣的伏击,虽拼死搏杀侥幸逃脱,却都带了不轻的伤势回来,并带回了敌人变得更加狡猾、强悍且装备精良的噩耗。整个部落的局势,如同一张无形而坚韧的巨网,正在从四面八方不断收紧,那压抑的氛围,几乎要让最勇敢的战士也感到窒息。
在一次气氛格外沉闷、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的部落议事会上,摇曳的火光映照着每一张凝重而疲惫的脸。就在这片压抑的寂静中,玄明站了出来。他的身形在宽大的祭袍下依旧显得有些单薄,但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稳定,如同投入死水中的一颗玉石,在空旷的石厅中激起回响:“酋长,诸位长老。持续的被动防御,步步退让,只会助长九黎的骄狂气焰,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我们不能只等着他们的刀砍到脖子上。我们需要属于自己的、更亮的眼睛,需要清晰地知道,我们的对手究竟想做什么,他们的爪子,到底伸到了哪里。”他的目光,如同经过打磨的黑曜石,转向身旁那位如同山岩般沉默而稳重的伙伴,“我在此郑重请求,由石虎,带领他麾下的‘灵狩队’,主动出击,执行一次深入敌后的反侦察与捕捉任务。目标明确:尽可能捕捉一名有价值的活口,同时,摸清他们近期侦察活动的规律与路线。”
他的话音落下,石厅内响起了一阵细微却无法抑制的议论声浪。让一支成立不过十余日、成员多是年轻猎人、依靠着那套玄之又玄的“灵气”法门的队伍,去执行如此凶险、需要极高隐匿与应变能力的任务?这无异于将羔羊送入虎口!敖的眉头瞬间紧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古铜色的脸庞上肌肉微微抽动,他本能地想要开口反驳,但话到嘴边,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不久前三岔口那场干净利落、近乎完美的边境冲突——正是石虎和他那支“灵狩队”,以零伤亡的代价,全歼了一小队装备精良的九黎掠夺者。那场战斗的结果,像一根无形的棘刺,卡在了他的喉咙里,让他到了嘴边的质疑,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化作一声沉重的、几乎听不见的喘息。
端坐于主位之上的苍澜酋长,那双仿佛能洞穿岁月迷雾的深邃目光,在玄明那充满不容置疑的坚定和石虎那如山岳般沉静的面容上,来回停留、审视了许久。石厅内的时间仿佛凝固,只有火把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最终,老酋长缓缓地、极其郑重地点了点头,声音沙哑而蕴含着千钧之力:“好吧。玄明,石虎,你们……去吧。部落需要知道敌人的动向。但是,你们要记住,牢牢记住——你们每个人的性命,远比任何情报都更加重要。活着回来。”
夜幕,如同泼洒开的浓稠墨汁,如期降临,将整个东山笼罩在一片深沉的寂静与黑暗之中。石虎精心挑选了三名队中最为机敏、冷静,且已将“凝气于足”提升奔袭速度与隐匿性、“凝气于耳”增强听觉感知这两项基础法门掌握得最为纯熟的队员。四人褪去了所有可能发出声响的多余装备,全身涂抹上混合了草木灰与湿泥的伪装,如同四只真正融入了这无边夜色的灵巧狸猫,悄无声息地滑入了那片他们熟悉却又危机四伏的森林怀抱。
他们没有依靠任何一丝可能暴露行踪的火光,完全凭借着长期狩猎培养出的方向感,以及体内那微弱却持续流转的灵气所带来的增强感知。灵气在特定经脉中如溪流般潺潺流动,带来的不仅是肌肉爆发力的细微提升和脚步的极致轻灵,更是感官世界的延伸与拓展。在他们此刻的眼中,林间的黑暗不再是混沌一片,而是呈现出丰富的层次与细节;他们的耳朵,仿佛被揭开了一层无形的薄膜,能够清晰地捕捉到数倍于往常距离外的细微声响——不仅仅是近处昆虫翅膀高频率的振鸣,远处夜枭的利爪轻轻摩擦粗糙树皮的沙沙声,甚至还有……更远方,那明显不属于这片自然森林的、被刻意压低的、断断续续的交谈声,以及偶尔不小心踩断地下枯枝时发出的、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的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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