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有莘氏倾尽全族之力,于营地内外镌刻灵纹、埋设阵基,试图以信念与智慧编织一张前所未有的灵气护网时,在河流下游那片被嶙峋怪石和终年不散的浓郁瘴气所笼罩的阴湿谷地中,九黎部落的战争机器,正以前所未有的规模、冷酷的效率以及一种亵渎生命的狂热,轰然运转,发出令人牙酸的、预示着毁灭的咆哮。
九黎的主营地,其氛围与有莘氏那边弥漫的紧张、忙碌甚至带着一丝悲壮的探索意味截然不同。这里蒸腾着的,是一种原始、狂野、近乎癫狂的、将毁灭奉为圭臬的战意。空气中混杂着血腥、腐肉、汗液以及某种燃烧怪异草药产生的刺鼻烟雾,共同构成了一种足以让寻常人眩晕呕吐的、极具侵略性的气息。
营地最中央,一座由无数野兽乃至人类骷髅堆砌、捆绑而成的巨大祭坛,如同一个从地狱破土而出的、散发着死亡与亵渎气息的肿瘤,巍然矗立。那些白骨,有些已经风化发黄,有些还粘连着暗红色的血肉残渣,在谷地终日昏暗的天光下,反射着一种惨淡而油腻的光泽。祭坛的基座,似乎是用混合了鲜血的泥土反复夯实,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暗褐色。坛身插满了各种扭曲的、刻画着痛苦人脸的木桩和悬挂着风干内脏的图腾柱,构成了一套完整而邪异的象征体系。
祭坛之巅,大巫祝蚩巍然屹立,如同这死亡造物上生长出的最邪恶的果实。他身披一件用各种艳丽得诡异的鸟羽、带着鳞片的奇异兽皮以及细小的人类指骨缝制而成的沉重法衣,随着他的动作,那些物件相互碰撞,发出细碎而令人心烦意乱的声响。他脸上涂满了由朱砂、黑炭以及某种研磨成粉的、闪烁着微光的不知名矿物调制而成的油彩,图案扭曲盘绕,仿佛无数毒虫在他干瘪的面皮之下蠕动、挣扎,赋予他一种非人的、极度邪异的气质。
他枯瘦如鹰爪的双手,紧紧握着一根通体漆黑、仿佛能吞噬周围一切光线的骨杖。杖身不知由何种巨兽的骨骼制成,温润中透着一股刺骨的阴寒。杖首被雕刻成某种张牙舞爪的未知恶兽形态,狰狞可怖,而在那恶兽张开的口中,镶嵌着一颗硕大的、属于某种早已灭绝的远古凶兽的猩红眼球。此刻,那颗眼球不再是死物,正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幽幽流转的红芒,瞳孔深处仿佛有粘稠的血液在缓缓旋动,如同一个微缩的、通往无尽血池的入口,凝视稍久,便觉灵魂都要被其吸摄而去。
祭坛下方,是黑压压、一眼望不到边的九黎战士方阵。他们体格普遍比有莘氏战士更加魁梧雄壮,如同一个个移动的小山丘,虬结的肌肉块块隆起,充满了最纯粹的暴力美感。古铜色的皮肤上,用特制的染料刻满了象征部落归属、个人勇武与血腥战功的狰狞刺青,那些图案如同活着的蜈蚣,随着肌肉的贲张而微微扭动。他们手中持有的,是远超常规规格的沉重双刃石斧、布满尖锐骨刺的狼牙棒、以及用不知名巨型兽骨打磨而成的、边缘闪烁着寒光的宽大刀刃。他们的眼中,早已褪去了普通人性的犹豫与怜悯,只剩下被长久血腥杀戮、残酷生存法则所滋养和固化下来的、近乎本能的野蛮、凶戾与对战斗、对鲜血的纯粹狂热。
除了九黎本族的精锐战士,方阵中还混杂着数个被其强大武力所征服、或因恐惧而被迫臣服的附庸部落派出的援军。这些战士的装备和面貌略有差异,但眼神中的凶悍与对九黎的畏惧却如出一辙。他们簇拥在一起,如同汇聚的狼群,总人数数倍于有莘氏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形成了一股足以碾碎眼前大多数障碍的钢铁洪流。
蚩将手中的骨杖高高举起,那颗猩红兽眼的光芒骤然炽盛了一分。他张开嘴,用一种仿佛砂石相互摩擦、又像是腐朽的骨骼在相互刮擦的嘶哑嗓音,开始吟诵起古老而冗长、充满了原始蛮荒气息的战歌。歌词晦涩难懂,并非当代的语言,但其旋律与音节中,却充满了对毁灭、征服、掠夺和无尽杀戮的赤裸裸的赞美与召唤。每一个扭曲的音节都仿佛带着无形的钩刺,狠狠地撩拨、撕扯着台下每一个战士心中最原始、最黑暗的暴力欲望与毁灭冲动。
随着他那抑扬顿挫、时而低沉如地底闷雷、时而尖厉如夜枭啼哭的吟唱,祭坛上那些层层叠叠、作为构建材料的森白骷髅,其空洞的眼窝里,竟齐齐亮起了星星点点、摇曳不定的惨绿色幽光!仿佛有无数的怨魂被强行禁锢在这些颅骨之中,此刻正随着战歌的节奏痛苦地挣扎、无声地尖啸!一股阴冷、暴戾、令人灵魂都为之战栗作呕的亵渎气息,如同实质的黑色潮水般,以祭坛为中心,汹涌地扩散开来,笼罩了整个集结场地,甚至驱散了部分谷地中固有的瘴气。
下方的战士们,在这股混合了血腥信仰与邪异能量的气息刺激下,呼吸瞬间变得粗重如发情的公牛,白色的哈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喷涌。他们的眼球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密密麻麻的血丝,并渐渐泛出一种不正常的、如同野兽般的猩红光芒。胸腔中的战意,如同被投入火油的枯草,疯狂地燃烧、膨胀!口中开始发出压抑不住的、来自喉咙深处的、野兽般的低沉咆哮和嗬嗬声。他们不由自主地,被一种集体的狂热所支配,用手中沉重的武器,疯狂地、有节奏地敲击着身前厚重的木盾,或是直接砸向脚下坚实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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