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线,如同一条在狂风巨浪中挣扎的破船,已是千疮百孔。尽管有莘氏的战士们展现出了惊人的勇气和牺牲精神,用血肉之躯一次又一次地堵住了被血灵卫强行撕开的缺口,但伤亡数字仍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攀升。原本还算密集的防守队列,已经变得稀疏了许多。士气,这种看不见摸不着却至关重要的东西,正在持续地、不可逆转地下跌。战士们的脸上,除了战斗的狰狞,更多了几分难以掩饰的惶恐和茫然。他们不怕与敌人面对面地搏杀,但面对这种无所不用其极、仿佛来自另一个层面的攻击方式,他们固有的勇气和战斗信念,正在被动摇。
敖一脚踢开一具扑来的九黎战士尸体,拄着巨斧,得到片刻的喘息。他的目光扫过战场,火光摇曳,映照着他身边倒下的那一张张曾经无比熟悉、充满活力的面孔——那是和他一起狩猎、一起欢庆、一起守护部落多年的兄弟。他听着身后营地方向传来的、无法完全隔绝的族人(尤其是妇孺)因恐惧而发出的压抑哭泣和痛苦的呻吟,一股冰冷刺骨的无力感,混合着岩浆般的愤怒与深沉的悲怆,狠狠地涌上他的心头,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痛楚地认识到,仅仅依靠部落传承下来的勇武、严格的纪律和视死如归的牺牲精神,已经无法应对如今脱胎换骨般的九黎了。敌人的力量,无论是单体战力还是战术层面,甚至涉及到了那玄而又玄的“巫术”领域,都已经进化到了一个他所完全陌生、难以理解的新的层面。过去的经验,成了束缚他思维的枷锁。继续这样下去,主营地的陷落,或许只是时间问题。整个有莘氏部落,可能真的会如同风中残烛,在这股来自九黎的、混合着野蛮与诡秘的黑暗浪潮中,彻底熄灭。
他紧握着手中那柄沾满了敌人和自己人鲜血、斧刃已经崩开几个缺口的沉重石斧,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他那双布满了血丝、充满了疲惫与挣扎的眼睛,不由自主地、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猛地投向了东方,投向了那片被深沉夜色和重重山峦阻隔的、东山悟道岩所在的方向。那个地方,那个他曾经因为其理念与自己坚守的传统相悖而极力反对、甚至内心深处隐隐排斥的地方,那个由观星者玄明主导的、探索所谓“灵气”与“共鸣”的所在……在此刻他身处的这片血与火的绝境之中,在那个方向,却仿佛成了无边黑暗里,唯一可能存在的、微弱却无比珍贵的光亮。那光亮,是否能照亮一条生路?他不知道。但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怀疑、期盼与苦涩的复杂情绪,在他那颗被现实重击得几乎要破碎的心脏中,悄然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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