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队伍怀着忐忑而沉重的心情,离开了满目疮痍的主营地,踏上了前往东山悟道岩的艰难路途。他们沿着记忆中模糊的路径,穿越茂密而危险的山林,心中充满了对前途的未知和对悟道岩现状的猜测。
当他们历经艰辛,终于按照隐约的指引,找到那片隐藏在山谷中的悟道岩营地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们所有人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想象中的世外桃源、潜心修炼的圣地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比主营地好不了多少的废墟!简陋的茅棚大半被烧毁,只剩下焦黑的木架和灰烬;地面上到处是战斗留下的坑洼和早已变成暗褐色的血迹;一些明显是刚刚堆起的新坟,沉默地矗立在营地一侧,诉说着不久前的惨烈;幸存下来的灵修派成员们,个个带伤,面色悲戚,正在石虎的指挥下,默默地掩埋最后几具同伴的遗体,或者相互包扎着伤口,整个营地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压抑与悲伤。
老长老岐伯在石虎冷漠而复杂的目光引导下,走进了那个被严密守护的山洞。洞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药草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能量气息。然后,他看到了盘膝坐在一块平整岩石上,正在闭目打坐调息的玄明。这位曾经风度翩翩、眼神深邃如星的观星者,此刻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气息微弱而紊乱,显然身受重伤且消耗巨大,甚至连他们的到来都未能让他立刻从深沉的调息中醒来。
眼前的一切,如同冰水浇头,让岐伯和使者们瞬间明白——悟道岩,同样经历了甚至可能更加惨烈的地狱之夜!他们自顾尚且不暇!
良久,玄明才缓缓睁开双眼。他的眼神依旧带着疲惫,但深处的光芒却依旧清澈而坚定。他看到了风尘仆仆、面带惊愕与恳求的岐伯等人,目光扫过他们带来的、放在地上的伤药和粮食,似乎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意外。
岐伯压下心中的震撼与翻涌的愧疚,上前一步,躬身行礼,用最诚恳的语气,详细说明了主营地昨夜遭遇的惨烈攻击,描述了血灵卫的恐怖和九黎巫术的诡谲难防,以及目前营地内士气低落、伤亡惨重、岌岌可危的现状。最后,他代表酋长苍澜和整个主营地,正式向悟道岩,向观星者玄明,发出了求援的请求,希望他们能施以援手,帮助主营地度过这次前所未有的危机。
当石虎和其他围拢过来的灵修派成员们,听到主营地竟然也在同一晚遭遇了如此规模的猛攻,甚至连那位一向骄傲、视传统勇武为最高信条的敖酋长,竟然都默许了这次向他们“离经叛道”者求援的行为时,每个人的心情都变得无比复杂。有对同胞遭遇的同情,有对九黎残忍的愤怒,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苦涩与一丝微妙快意的情绪——曾经被排斥、被质疑的道路,如今却成了对方唯一的希望。
玄明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他看了看身边这些伤痕累累却眼神依旧坚定的同伴,目光又扫过山洞角落那几名依旧神情麻木、沉浸在自己意识世界中的“网缚者”,最后,他的视线回到了岐伯那充满恳切与不安的脸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这个简单的动作似乎牵动了内腑的伤势,让他眉头微蹙,但他立刻压住了胸腔内翻涌的隐痛和想要咳嗽的欲望,用沉静而清晰的声音开口说道:“岐伯长老,诸位,请起。九黎,是我们有莘氏,是我们这片土地上所有生灵共同的敌人。蚩所掌握和驱使的力量,邪恶而危险,其目的绝非征服,很可能是彻底的毁灭与奴役。若不阻止他,有莘氏覆灭,不过是旦夕之间。主营地同胞们此刻的困境,我们……”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感同身受。”
他的话语,没有任何的幸灾乐祸,也没有趁机提条件的意思,反而带着一种基于共同命运的真切关怀,这让岐伯等人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了一些,随即涌起的是更深的动容。
玄明继续道,语气平和而务实:“以悟道岩目前的状况,您们也看到了。我们无法派出太多的人手前去支援,自身的物资也捉襟见肘,难以给予实质的补给。”他话锋一转,“但是,我们可以将我们目前研究所得的、或许能对主营地有所帮助的两样东西,分享给你们。”
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他缓缓说道:“其一,是‘心盾’的基础观想法。这并非什么高深莫测的秘术,而是一种凝神静气、守护自身意识不被外邪侵扰的基础法门。通过特定的意念引导和呼吸配合,可以在意识外围构筑一层简单的防护。它无法抵挡强大的物理攻击,但对于抵御九黎巫觋那种扰乱心神的精神低语、幻觉,以及一些低阶的诅咒能量侵蚀,应该能起到显着的效果。至少,可以让我们的战士在战场上,心神少受干扰,更能专注于战斗。”
“其二,”玄明示意石虎取来一块准备好的、刻画着复杂纹路的薄石片,“这是一种改良后的简易‘预警灵纹’的制作方法与激发原理。它不需要共鸣之石这样的核心能量源,只需要几位感知稍微敏锐的战士,定期向其注入微弱的自身气息(或引导周围的天地灵气)即可维持。将其布置在营地外围的关键节点,一旦有蕴含邪祟、诅咒或者强烈恶意的能量靠近(比如那些巫觋施法时的波动,或者血灵卫身上散发的气息),灵纹便会发出微光示警,虽然范围有限,但足以让哨兵提前发现异常,争取到宝贵的反应时间。”
他没有提出任何交换条件,没有要求主营地的承认或回报,只是将目前悟道岩在无数失败和牺牲中,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仅有的、能拿得出手的成果,毫无保留地、无偿地分享了出来。这份在自身同样危难之际,依然以德报怨、顾全大局的胸怀与智慧,让老长老岐伯和所有的使者们,在震惊之余,感到了深深的羞愧与无比的动容。他们来时心中或许还存有的那一丝居高临下或疑虑,在此刻玄明那平静而真诚的目光下,彻底烟消云散。
脆弱的联盟,在外部生存的巨大压力下,在血与火的共同洗礼中,终于打破了坚冰,出现了第一道充满希望的裂痕,透出了一丝虽然微弱,却足以驱散部分阴霾的微光。而这光芒,是否能最终汇聚成足以抗衡九黎黑暗的力量,还需要时间来验证。但至少,第一步,已经在这片弥漫着悲伤与坚定的悟道岩废墟上,艰难地迈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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