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首领,诸位首领、长老,”他环视全场,目光扫过每一张或激动、或疑虑、或沉默的脸庞,“我理解大家的担忧。面对强大的外敌,优先保障武力,这是最直接、最本能的想法。我完全理解,也从未轻视过九黎的威胁。”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深邃:“但是,请大家静下心来,想一想。我们与九黎,世代争斗,浴血搏杀,其根源究竟是什么?是为了争夺猎物丰美的猎场?是为了抢夺蕴含矿藏的山脉?归根结底,我们争夺的,是生存下去的资源和空间,是为了让我们的族人,能吃得饱,穿得暖,能安居乐业,能让子孙后代更好地活下去!”
他的声音逐渐提高,带着一种振聋发聩的力量:“环境改造仪,或许不能立刻变成刺向敌人的锋利石矛,也不能立刻化作抵挡刀箭的坚实盾牌。但是,它能让我们的土地更加肥沃,让粟米和黍麦的穗子更加饱满,让粮食的产量翻倍甚至更多!它能让流淌过我们家园的河水更加洁净,让我们的族人,尤其是妇孺,少受疫病和莫名热症的折磨!它能让我们的孩子,在更健康的环境里成长,身体更强壮,头脑更聪明!”
玄明张开双手,仿佛要拥抱整个部落的未来:“诸位,这才是支撑一个文明真正强大、能够绵延不绝的根基啊!如果我们只盯着眼前的厮杀,将所有的资源都投入到军备竞赛中,而忽略了部落长远的发展与族人生存质量的提升,那么,即使我们凭借一时的勇武,侥幸打赢了眼前的九黎,我们的文明,也可能因为内部的虚弱、资源的枯竭和后继无人而停滞不前,甚至……在历史的长河中悄然消亡!我们与那些只知破坏与掠夺的九黎,又有何本质区别?”
他的话语,如同在众人心中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引发了对战争与生存、毁灭与发展更深层次的思考。
石虎也紧跟着站起,他身为战士的刚毅气质,此刻为玄明的话语增添了分量:“玄明司主说得对!我们不能只做头脑简单、只会打架的蛮夫!九黎为什么强大?不仅仅是靠凶狠,更是因为他们掌握了诡异的巫术力量!我们悟道岩的研究已经表明,星灵阿拉克的知识深不可测,远超我们的想象!环境仪一旦成功,带来的将是整个部落生活质量的飞跃,是人口的增长,是战士体质的根本性提升!这本身,就是一种更强大、更持久、更能决定文明命运的力量!”
悟道岩一方和支持长远发展的部分长老也纷纷出言支持,强调这项工程战略意义非凡。
议事大厅内,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争论再起,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主张备战的认为环境仪远水难解近渴,风险巨大;支持建设的则认为这是奠定百年基业的良机,不容错过。气氛再次变得紧张而胶着。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投向了端坐于主位,始终沉默倾听的苍澜酋长。他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座椅扶手,显然内心正在进行着极其艰难的权衡。一边是迫在眉睫的军事压力和部落内部强大的务实声音,另一边则是关乎文明未来的长远规划和来自星空的莫测机遇。
时间在争论和沉默中一点点流逝,大厅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良久,苍澜酋长终于缓缓抬起头,深邃的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他声音沉稳,一字一句地说道:
“建设,不能停。”
他首先定下了基调,让玄明等人心中稍安,但敖一方的脸色则瞬间沉了下去。
“但是,”苍澜话锋一转,提出了折中的方案,“如此庞大的工程,确实需要循序渐进,也需要兼顾眼前的防务。我们调整一下建设的顺序和资源分配。”
他伸出粗糙的手指,在桌面上虚点,仿佛那里有一张无形的地图:“优先建设距离我们主营地最近、也是理论上对主要农耕区和水源影响最关键的那个基座——位于东风口的‘望天丘’基座。集中我们目前能够调动的大部分玉石资源和熟练工匠,全力保障此处的建设,力求在最短时间内,完成基座的主体结构和核心灵纹的刻画。”
他目光转向脸色依旧难看的敖:“敖,你的担忧,同样重要。防务绝不能松懈。你负责的巡逻和警戒,不仅要维持,还要加强!尤其是黑山方向的侦查,要加派双倍的人手,我要知道九黎的一举一动!部落的武器打造和战士训练,所需资源,依然优先保障,不能因为工程建设而受到影响。”
他最后总结道,声音斩钉截铁:“我们要两条腿走路!一手紧握战矛,警惕外敌;一手奠基未来,改善生存!这很难,但这才是我们有莘氏想要延续和发展,所必须选择的道路!”
苍澜酋长的决定,如同在激流中投入了一块定锚石,暂时稳住了即将倾覆的舟楫。它没有完全满足任何一方,却为双方都留出了空间和台阶。建设派得以保留希望,继续推进项目;备战派也确保了防务资源不被过度挤占。
激烈的争议,被这制度的权威和首领的智慧暂时压制了下去。然而,那深植于不同理念之间的鸿沟,并未因此填平。无数道或期待、或怀疑、或忧虑的目光,如同沉重的山石,压在了玄明和他所领导的建设团队肩上。望天丘基座的成败,不仅仅关乎一项工程,更关乎着有莘氏联盟未来道路的选择,以及内部脆弱的平衡能否维持。风暴暂时平息,但远未结束。
喜欢天启之石请大家收藏:(www.20xs.org)天启之石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