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盟最高议事厅内,关于“微光计划”的最终决策,在高度保密的状态下,进入了紧锣密鼓的技术准备阶段。格物院与工造司的专家们奉命开始精心编制那段仅包含宇宙通用数学公式和物理常数的“纯净”问候信息,每一个符号的编码方式、能量载波的调制精度、发射时机的选择,都经过了反复的推敲和风险评估。这是一项严谨、缓慢但力求万无一失的工程,体现了官方机构在面对未知时所特有的审慎与秩序。
然而,这种在高层看来必要且负责任的审慎,在“逐星者”内部那些最激进、最富冒险精神的年轻成员眼中,却无异于一种令人窒息的迟缓与怯懦。官方渠道的决策过程和那近乎“保守”的回应内容,像一盆冷水,浇在了他们被异星回响点燃的炽热激情之上。
在联盟主城边缘,一处依托废弃矿坑改造而成的、名为“星尘之眼”的秘密地下据点内,气氛与官方机构的凝重截然不同。这里曾是早期“逐星者”进行非官方天文观测和理论探讨的场所,如今,则聚集了数十名对官方决策感到极度失望和不满的激进成员。昏暗的灵光灯下,他们的脸上交织着焦虑、不甘与一种近乎狂热的使命感。
“他们还在没完没了地讨论编码格式!还在计算那该死的发射功率冗余!”星火,这个在组织中以其超凡感染力和坚定信念着称的年轻人,此刻正站在一处稍高的平台上,激动地挥舞着手臂,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矿坑中回荡,带着一种刺痛人心的尖锐,“这是文明接触的历史性时刻!是千载难逢,不,是万载、亿载难逢的机会!我们可能正在与一个来自星海彼岸的、活着的文明隔空相望!而我们,我们联盟的官方回应,却只敢发送‘圆周率’、‘质数序列’?这算什么?小学生向大学者炫耀自己会背乘法口诀表吗?”
他的话语引起了台下阵阵压抑的附和与愤怒的低语。
“软弱!这是彻头彻尾的软弱和短视!”星火的声音拔得更高,眼中燃烧着批判的火焰,“这样的信号,根本不可能引起对方足够的重视!它太冰冷,太缺乏生命力了!一个高度发达的文明,会在意另一个只会重复宇宙基本规律的‘计算器’吗?它甚至可能因为过于简单和普遍,而被对方直接过滤、忽略掉!我们可能就这样,白白浪费了这唯一的窗口期!”
他猛地握紧拳头,砸在身旁一个废弃的金属支架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我们必须让对方知道,我们不仅仅是一个会计算的文明!我们是一个有意识、有情感、有历史、有艺术、渴望理解与被理解、渴望在浩瀚宇宙中寻找同伴的智慧种族!只有这样,才能建立起真正的、有意义的联系!才能让对方看到我们的价值,无论是作为交流对象,还是潜在的盟友!”
星火的演讲,如同一支火把,彻底点燃了在场激进派心中积压的躁动。他们坚信,官方的道路是一条通往平庸和错失良机的死胡同,历史的转折点需要敢于打破规则的勇气。
就在官方“微光计划”还在进行技术验证的同时,一个大胆、鲁莽且完全未经授权的计划,在星火和另外几名核心激进成员之间迅速酝酿并成型。他们深知,凭借他们的身份和资源,绝无可能动用联盟那些核心的、防守严密的战略性深空通讯阵列。但是,联盟疆域内,并非只有那些核心阵列。
他们的目光,锁定在了位于西部边境“寂寥山”深处的一座大型灵波探测阵列——“听岳”。这座阵列的主要任务是监听来自特定天区的背景灵波辐射,兼带一些次要方向的深空信号扫描任务,其战略重要性相对较低,因此驻扎的研究人员和守卫力量也较为薄弱,防御和监控等级远不如格物院直属的那些核心阵列。
更重要的是,在这群激进分子中,恰好有一名名叫“岩青”的年轻阵法师。他因在灵能回路维护方面展现出的天赋,被工造司下属的一个外围技术部门录用,近期恰好参与了“听岳”阵列的周期性维护工作,因此拥有该阵列部分外围系统、包括一些非核心发射单元的低级维护与调试权限。虽然这权限远不足以让他控制整个阵列,但却提供了一个潜在的、可以被利用的漏洞。
机会,伴随着风险,向他们露出了缝隙。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星火、岩青以及另一名擅长破解基础灵纹禁制的同伴“云铃”,开始了极其隐秘的准备工作。他们利用“逐星者”内部零散的技术资源,反复模拟推演行动步骤。岩青凭借记忆,绘制了“听岳”阵列控制室及周边区域的详细布局图,标注了守卫巡逻的间隙和监控法器的盲区。云铃则负责研究如何利用岩青的权限,绕过最简单的几层安全协议,并尝试伪造一份足以在深夜骗过低级值守人员的临时设备检测指令。星火则负责构思他们要发送的“真正”的信息内容。
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浓重的乌云遮蔽了星光,山风在寂寥山的峡谷中呼啸,发出如同鬼泣般的声响。这正是他们选定的行动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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