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作为军方和强硬派代表的敖,身着笔挺的戎装,肩章上的将星闪烁着冷冽的光芒,他起身代表军方陈述意见。他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战场上磨砺出的杀伐之气:
“审判长,各位陪审官。星火等人的行为,绝非简单的违规,其性质之恶劣,等同于在战争时期,擅自向未知敌军发送我方坐标!这是最不可饶恕的背叛!军中对此等行为的处置,唯有极刑!鉴于其可能造成的灾难性后果,我代表联盟军事委员会,强烈要求法庭予以最严厉的惩处,以正视听,以儆效尤!必须让所有人明白,个人意志,绝不容许凌驾于集体安全之上!”
随后,玄明作为联盟执掌者、灵理司主,以及技术的最高权威,也起身发言。他的语气相对平和,但内容却更加沉重,直指问题的核心——那无法量化的未知风险:
“我并非要从情感上指责他们,”玄明的目光扫过星火等人,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既有惋惜,也有不容置疑的警示,“但我必须从技术和战略层面指出,星火等人的私自行动,其最大的问题在于‘不可控’与‘不可逆’。我们失去了对第一次接触节奏的主导权,被迫提前面对一个我们完全不了解的存在。那份聚变原理,或许是机遇,但也可能是裹着蜜糖的毒药,是诱导我们放松警惕的诱饵。我们本可以通过更谨慎、更循序渐进的方式去试探,去评估风险,但他们的行动,剥夺了我们这份宝贵的缓冲时间与选择空间。这份强加于联盟头上的‘机遇’,其背后隐藏的代价,或许是我们整个文明都无法承受的。”
在法庭上立场鲜明、言辞激烈的交锋之外,一个更为微妙而深刻的变化,正在“逐星者”团体内部悄然发生,并在这场审判中清晰地显现出来——那就是组织的分化。
以辰砂为代表的一部分“逐星者”成员,虽然同样怀抱着对星空的无限向往,同样对官方的保守步伐感到焦虑,但在经历了信号增强、接收到异星回复、尤其是见证了星火等人行动的整个过程及其引发的巨大风波后,她们开始进行深刻的反思。她们逐渐认识到,星火等人那种完全无视规则、孤注一掷的极端行为,虽然充满了理想主义的悲壮色彩,但其潜在的危害性巨大,不仅可能将联盟拖入险境,也可能让“逐星者”本身被视为文明的破坏者而非推动者。
在法庭的旁听席上,辰砂紧抿着嘴唇,眼神复杂地看着被告席上慷慨激昂的星火。她理解他的理想,甚至钦佩他的勇气,但她无法认同他的方式。当审判长询问是否有“逐星者”成员愿意为被告品行或动机作证时,辰砂和与她抱有相似想法的一些成员,选择了沉默。这种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态度的表明。在后续非正式的讨论中,辰砂更是明确表达了对星火等人鲁莽行动的“遗憾”,认为追求理想不能以破坏秩序和罔顾巨大风险为代价,应该寻找一条更理性、更合规、更能被联盟主流接受的路径来推动理想。
这种分化,标志着“逐星者”不再是一个铁板一块的激进团体。理性务实派与激进冒险派之间的裂痕,因为这次审判而公开化、深刻化。
最终,在经过数日激烈而煎熬的法庭辩论、陪审团闭门审议以及最高决策层的多次秘密磋商后,裁决之殿迎来了宣判的时刻。审判长庄严起身,宣读那份沉甸甸的判决书:
“……考虑到被告人星火、岩青、云铃等人,其行为虽严重违反联盟《安全律》、《通讯管制条例》等多部法律,性质恶劣,但其动机中确实包含有为联盟争取机遇的成分,且其行动客观上……促成了与地外文明的首次实质性信息交互。为体现律法之公正,兼具惩前毖后、挽救人才之考量,兹判决如下:”
“主犯星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剥夺政治权利五年。但准予其在服刑期间,于指定高度保密研究设施内,在严格监控与信息隔离条件下,继续从事不涉及联盟核心机密的前沿理论探索工作。”
“从犯岩青、云铃,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剥夺政治权利三年。服刑期间,可视表现及特定项目需要,申请参与非涉密技术性劳作。”
“其余涉案人员,视情节轻重,分别判处一至三年不等的有期徒刑,或接受长期社区服务及严密监控。”
这个判决,显然是一个精心平衡下的产物。它既明确宣示了律法的严肃性与不可侵犯,对挑战秩序的行为给予了严厉的惩处,维护了联盟官方的权威;另一方面,又留下了一丝挽回的余地,尤其是对星火这样天赋卓绝的人才,并未采取肉体消灭或彻底废弃的方式,而是试图在禁锢其行动自由的同时,有限度地利用其智力资源。这既是对其部分支持者的安抚,也体现了联盟在面对未来不确定性时,对任何可能的人才所抱有的、极其谨慎的珍惜。
判决宣读完毕,星火等人被法警带上特制的束缚灵具,准备押解出法庭。在被带离的那一刻,星火猛地回头,目光依旧倔强如初,他深深地望了一眼高台之上的玄明等人,又扫过旁听席上神色各异的众人,最终与辰砂的目光有一瞬间的交汇。那眼神中,没有悔恨,只有一种“我道不孤”、“历史会证明”的执拗与决绝。
而辰砂,目送着星火被带走,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星火所代表的激进派并未因此次审判而消失,他们只是转入了更深、更隐蔽的地下活动,如同暗火在地下运行,等待下一次爆发的时机。而她自己,以及那些与她抱有相似想法的理性派“逐星者”,则面临着新的抉择与挑战。她们必须重新定位组织的方向,试图在激进的理想与现实的秩序之间,寻找并开辟一条既能仰望星空、追逐未来,又能立足于联盟利益、遵守基本规则与伦理的、更为艰难却也更具建设性的中间道路。联盟内部因星空而生的裂痕,并未因审判而弥合,反而以另一种形式,变得更加深刻和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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