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山的晨雾浓得像化不开的奶浆。
我蹲在溪边,将发烫的右臂浸入冰凉的溪水。银莲纹已经蔓延到肩膀,皮肤下蜿蜒的银色脉络如同某种寄生植物的根系。自从山神庙那夜后,这玩意长得越发猖狂,每次接触月光都会扩展几分。
宁娘子又来浣衣?
刘婶挎着竹篮出现在岸边,眼睛却死死盯着我卷起的袖管。那里露出的银纹在晨光中微微发亮,像是有水银在皮下流动。她喉头滚动了一下,篮子里的皂角撒了几颗都没察觉。
您脸色不太好。我若无其事地拧干衣衫,昨晚没睡踏实?
村里又死人了。她压低声音,是里正...和张老三一样,眼睛成了灰石头。
我手指一颤,湿衣重重落回水中。里正?那个精明的老头子?记忆闪回山神庙的七盏莲灯——第二盏刻着张老三的名字,那第三盏...
什么时候的事?
天刚擦亮时发现的。刘婶搓着围裙边缘,他老婆说半夜听见院子里有动静,开窗看见道银光...说到这里突然噤声,惊恐地看向我的手臂。
溪水突然泛起涟漪。我低头看去,浸在水中的银纹竟自主蠕动起来,像无数细小的银蛇在皮下游走。更可怕的是,水中倒影里,我的右眼闪过一丝银芒。
我这就回去。我猛地起身,带起一片水花。
刘婶却抓住我的手腕:丫头,不管你惹了什么...快走吧。她粗糙的掌心贴在我银纹上,今早县里来了群灰袍官差,正在挨家查有纹身的...
灰影卫!我心头一紧。他们果然没放弃追查。
回到茅屋,我迅速收拾细软。银莲纹此刻滚烫如火炭,指尖轻触会发出金属般的轻鸣。从床板下取出藏着的银箔——那夜在山神庙捡到的第二瓣信物,边缘已经卷曲发黑,像是被火烧过。
刚系好包袱,远处传来犬吠声。透过窗缝看去,三个灰影卫正在村口盘查村民。他们这次没戴面具,却统一围着灰色面巾,露出的眼白泛着不自然的灰蓝色。
后窗突然轻响。我抄起洗衣棒槌闪到门后,却见窗棂间塞进个纸条。展开一看,是孩童稚嫩的笔迹:
山神洞 速来 刘
刘婶?我犹豫片刻,从灶台摸出菜刀别在后腰。银莲纹似乎感知到危机,开始向脖颈蔓延,带来一阵阵针刺般的痛感。
从后窗翻出,我猫腰钻进玉米地。晨露打湿了衣摆,沾在腿上冰凉黏腻。穿过田地就是进山的小路,平时猎户们踩出的羊肠小道今日格外安静,连声鸟叫都没有。
半山腰有个天然岩洞,村里人称为山神洞。说是供奉山神,其实早已荒废,只剩个歪斜的供桌和几尊斑驳神像。我刚接近洞口,就闻到股浓重的血腥味。
刘婶?
洞内昏暗,只有几缕阳光从岩缝漏进来。供桌旁蜷缩着个人影,石榴裙已经染成暗红——是刘婶!她胸前插着支灰羽箭,伤口周围皮肤呈现诡异的结晶化。
丫头...她气若游丝地抬起手,掌心里攥着块青铜碎片,灯...灯座...
我接过碎片,上面刻着半个字。果然是莲灯灯座!看来第三盏灯代表的是刘婶,而非里正。
他们...要七个...刘婶突然剧烈咳嗽,嘴角溢出灰色血沫,村长...货郎...私塾先生...
她每说一个名字,我手臂银纹就灼热一分。这些全是村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包括...
里正没事?
刘婶摇头,突然抓住我的手。濒死之人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几乎抠进我银纹里:他...他是...
洞外传来枯枝断裂声。我急忙掩住刘婶的嘴,却为时已晚——她的瞳孔已经扩散,最后一丝体温随着生命流逝。奇怪的是,她死不瞑目的眼中竟映出两个我的倒影,其中一个分明穿着银衣!
手臂银纹突然剧痛。我低头看去,银色脉络如蛛网般在皮肤下扩张,转眼覆盖了整个右手掌。更诡异的是,当银纹接触到刘婶尚未冷却的皮肤时,一段陌生记忆强行涌入我的脑海:
深夜的里正家。刘婶躲在窗下,听见里正与灰影卫交谈。还差四个月圆之夜陛下亲临等只言片语传来。她刚想退走,却踩断树枝...
记忆戛然而止。我猛地抽回手,发现刘婶的尸体正在快速结晶化,从伤口开始,肌肤寸寸化为灰色晶石。而我的银纹却更加明亮,像是吸收了某种能量。
原来如此。
洞口的男声惊得我汗毛倒竖。转头看去,一个灰影卫倚在石壁上,手中弩箭闪着寒光。他没戴面巾,露出张二十出头的俊脸——如果忽略太阳穴处嵌着的微型灰莲的话。
郡主好手段。他鼓掌,掌声在洞中回荡,摄魂取念都无师自通。
我缓缓起身,银纹已经爬满右臂:你们把村民当祭品?
祭品?他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不不,是荣幸。能为陛下的大业献身,是这些草民的福气。
弩箭突然发射!我侧身闪避,箭矢擦着脸颊划过,在石壁上溅起一簇火花。奇怪的是,他明明有机会直接取我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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