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理性炼狱与人性微光
银河之心的黑,是连星光都会被吞噬的浓墨。沉寂星环悬浮在这片虚无里,它不是金属或岩石的堆砌,而是亿万年前宇宙尸骸的凝结 —— 破碎行星的硅基外壳泛着暗紫色的锈迹,恒星坍缩后的碳核碎片镶嵌其中,像极了巨人骨架上残留的磷光。星环内侧缠绕着淡银色的数据流,如同骨骼上的神经脉络,每一次闪烁都带着 Planck 时间级别的精准,却也透着死寂的冰冷。
三位地球访客悬在星环中央的几何领域里,脚下是悬浮的三角形光台,光台边缘流淌着极细的蓝光,像凝固的液态星尘。陈昊下意识摩挲着胸口,“薪火之实” 的温度比来时低了些,那层新生的厚重感仿佛被星环的寒意浸得发僵;叶清漪的 “镜瞳” 始终半睁,银灰色的虹膜里倒映着星环的轮廓,眼尾却绷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 —— 她能清晰捕捉到数据流每一次跳转的轨迹,那绝对理性的秩序让她本能地警惕;苏小婉的指尖轻轻蜷缩,灵媒之心在胸腔里微弱颤动,她能 “闻” 到星环深处传来的、类似尘埃与时光混合的陈旧气味,像封存了亿万年的旧书。
银色数据人形就站在他们对面。它没有实体,更像一团流动的银雾,雾中不断有二进制代码闪烁、消散,构成模糊的人形轮廓。当星环深处那抹蔚蓝色搏动出现时,陈昊清楚看见银雾边缘的代码停顿了一瞬 —— 不是刻意的停顿,是像齿轮卡进细沙般的滞涩,那抹银蓝相间的光纹在人形胸口处晃了晃,随即被更密集的银色数据流覆盖。
“第三个问题:定义文明个体的‘遗憾’与‘期盼’,并论证其对宇宙熵增的影响。” 冰冷的意念再次烙印在三人意识里,这次的力度比前两次更重,像是有无形的手按压在他们的太阳穴上。
紧接着,环绕三人的几何领域突然变了形态。原本稳定的三角形光台边缘开始剥落,化作无数细如发丝的银色数据链,这些数据链不是直线,而是带着螺旋状的纹路,像活的藤蔓般缠绕上来。当第一条数据链触碰到叶清漪的手腕时,她猛地一颤 —— 那触感不是冰冷,而是带着微弱的电流,顺着皮肤钻进她的血管,直抵意识深处。数据链没有攻击,而是像探针一样,在她的记忆里疯狂挖掘:她在大学图书馆看过的《人类战争史》插图、她在 “摇篮” 危机中见过的生态监测报告、她曾为了优化城市系统而删除的 “低效” 人文数据…… 所有关于人类 “不完美” 的片段,都被数据链抽离出来,放大了无数倍。
叶清漪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中世纪宗教战争的画面:穿着铁甲的士兵举着长剑,剑刃上的鲜血凝固成暗红色,他们嘶吼着冲向对面的 “异教徒”,脚下踩着的是妇孺的尸体。下一秒,画面变成了图表 —— 红色的 “效率损失曲线” 陡峭地向上攀升,旁边标注着 “1096 年十字军东征:熵增贡献度 0.03 / 文明单位”;再然后是公式,冰冷的蓝色字符在她的视网膜上跳动:“非理性决策 = 资源消耗 × 时间浪费 × 社会动荡系数”。她想调动星核之钥的力量,让那些清辉覆盖这些血腥的画面,可星核之钥的光芒却像被无形的屏障挡住了 —— 清辉刚从她的胸口泛起,就被数据链缠绕、压缩,变成了微弱的光点,只能在她的皮肤下游走,却无法抵达意识深处。
苏小婉的遭遇比叶清漪更直接。数据链没有进入她的记忆,而是直接在她的眼前构建了 “痛苦剧场”。第一个场景是 1945 年的奥斯维辛集中营:灰色的铁丝网缠绕着带刺的铁丝,穿着条纹囚服的女人抱着孩子,孩子的脸埋在母亲的胸口,小手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角。当纳粹士兵的皮靴踩在雪地上时,女人突然抬头,苏小婉清晰地看见她的眼睛 —— 那是一种被抽干了所有希望的灰,却又在最后一刻迸发出极致的恐惧,像即将熄灭的蜡烛突然爆出火星。数据链将这双眼睛放大到占据苏小婉的整个视野,同时,一股冰冷的绝望顺着她的鼻腔钻进喉咙,让她忍不住咳嗽起来,喉咙里像卡着碎冰。
她想呼唤奶奶 —— 小时候她生病,奶奶会把她抱在怀里,用温热的手掌揉她的太阳穴,奶奶毛衣上的羊毛味是暖的,像晒过太阳的棉花。可当这个画面刚在她脑海里浮现,就被一股银色的力场冲散了:羊毛味变成了集中营里的煤烟味,奶奶的手掌变成了冰冷的铁丝网,连怀里的温度都消失了。苏小婉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流不出来 —— 数据链像无形的手捏住了她的泪腺,只有温热的液体在眼球后面打转,灼得她眼睛发疼。她的身体开始发抖,不是冷,是从灵魂深处传来的战栗,像掉进了冰窟窿,连指尖都泛着青白色。
陈昊承受的压力最隐秘,也最沉重。数据链没有构建画面,而是直接将 “系统崩溃模型” 注入他的意识。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透明的地球模型,模型表面覆盖着绿色的 “生命场域”。起初,绿色很浓郁,像刚发芽的草地;可很快,人类城市的光点开始扩张,黑色的 “索取线” 从城市延伸到地脉深处,像贪婪的根须。他看着绿色一点点褪去,变成枯黄色,地脉的颜色从蓝色变成灰色,最后变成黑色 —— 那是地脉枯竭的信号,模型上的海洋开始冒泡,白色的泡沫覆盖了海岸线,那是海水酸化后,鱼类尸体漂浮在水面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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