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操场的塑胶跑道上,还残留着校运会留下的白色标线,此刻却被一层薄薄的寒霜覆盖。但这寒霜在数千人同声高唱的校歌里,正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消融——不是被阳光融化,而是被歌声中蒸腾的生命热力所驱散。
“巍巍学府,矗立东方,汶水之滨沐朝阳……”
李晓芸站在看台第一排的台阶上,校服领口被她攥得发皱,嗓子早已嘶哑得像磨过砂纸,却依旧把每个字都唱得掷地有声。她的脸颊挂着泪痕,是刚才恐惧留下的,可此刻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燃着两簇小火焰。赵琳和王晓一左一右扶着她,三人的肩膀紧紧靠在一起,歌声从三个喉咙里挤出来,却合成了一股不容分割的力量。
看台上,原本瘫软的学生们被这歌声唤醒。有人抹掉眼泪,跟着哼唱;有位头发花白的老教授,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双手背在身后,用带着颤音的语调加入合唱;连负责维持秩序的基地安保人员,也挺直了脊梁,嘴唇无声地翕动着。
这歌声化作了实质的力量。淡金色的“乾坤浩然阵”光罩上,开始浮现出一幕幕流动的虚影:图书馆里伏案苦读的身影、篮球场上跃起扣篮的瞬间、讲台上老师写下公式的粉笔轨迹、樱花树下学生们的嬉笑打闹……这些属于青州大学的鲜活记忆,像给光罩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铠甲,让原本凛冽的浩然正气,多了几分烟火气与韧性。光罩的颜色也从冷硬的淡金,渐变成为温润的白金色,如同初升的太阳熔铸的金属。
天空中,那尊三丈高的将军虚影如同一尊移动的山岳。暗红铠甲上的每一道裂痕,都还嵌着千年未散的血垢,战戈尖端凝聚的煞气,让周围的空气都冻成了细小的冰晶。他悬在离地百米的高空,狰狞的青铜面具正对着操场,面具眼窝处的两团暗红火焰,死死盯着那些在光罩后歌唱的年轻面孔。
战戈在他手中微微颤抖,不是因为畏惧,而是因为一种陌生的情绪在冲撞他沉寂千年的魂体。他能“闻”到歌声里没有杀气,没有战意,只有一种他早已遗忘的、对“家园”的眷恋——那眷恋不像他记忆里的城郭炊烟,而是化作了书本的墨香、跑道的塑胶味、少年人汗水的咸涩。
“尔等……为何而战?”
沙哑的声音直接砸进每个人的脑海,像生锈的铁砧碰撞。这一次,那贯穿灵魂的杀意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茫然的探究。随着话音落下,他周身翻涌的煞气竟收敛了些许,那些在空中列成锋矢阵的军魂虚影,也齐齐停顿了动作,残破的甲胄在夜风中发出“咔嗒”的轻响,像在等待一个答案。
林守墨站在旗杆台中央,暗金色的血渍沾在他的嘴角,左手按在阵眼基座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能清晰地“触摸”到将军魂体中的波动——那是铁血与忠诚的底色,被千年怨恨层层包裹,就像璞玉蒙尘。他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比任何武力对抗都珍贵的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将体内翻腾的气血压下,神识化作一道温润的溪流,顺着大阵与将军魂体的能量连接流淌过去。这道神识里没有攻击性,只带着最纯粹的敬意与理解,如同与人对坐促膝长谈。
“将军请看。”林守墨的声音透过大阵扩散开来,白金色的光罩上瞬间浮现出画面——不是刀光剑影,而是青州大学的日常:清晨的林荫道上,学生们捧着书本晨读;实验室里,试管发出轻微的嗡鸣;运动会的领奖台上,少年人举着奖牌欢笑。这些画面在光罩上流动,最终定格在图书馆前的石碑上,碑上刻着“立德树人”四个大字。
“此地名为青州大学,非古之战场,乃培育英才之地。”林守墨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将军麾下将士,为守护家园而战;此间少年,为求索知识、建设家国而学。您守护的是千年之前的黎庶,他们将守护的是千年之后的山河。同为守护,只是时代不同,使命相异。”
他抬手抹去嘴角的血渍,目光灼灼地望向将军虚影:“您看他们的眼睛,没有怯懦,只有对这片土地的热爱。他们不是您的敌人,是您当年用生命守护的‘未来’。”
将军虚影沉默了。他缓缓转动头颅,青铜面具扫过校园里亮着灯的教学楼,扫过那些在光罩后屏息凝视的年轻面孔。他的魂体中,那些被怨恨冻结的记忆碎片开始松动——他想起出发前,家乡的孩童捧着粗陶碗给他送行;想起城楼上,老太守高喊“守土有责”;想起最后一战,他对麾下将士说“身后即是家国,退无可退”。
“未来……”他沙哑地重复着这个词,暗红的火焰在眼窝中摇曳,“本将……曾信过未来……”
煞气再次波动,这一次,竟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暖意。空中的军魂们也开始骚动,有几个虚影甚至微微前倾身体,似乎在眺望那些教学楼里的灯光。操场上的师生们察觉到这微妙的变化,紧张的呼吸都放缓了几分,李晓芸悄悄放下了攥紧的拳头,掌心已满是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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