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拟急救室的消毒水味像无数根无形的针,扎得鼻腔黏膜阵阵发疼。比体能训练场的泥浆气息更具穿透力,混着福尔马林的刺鼻气味在密闭空间里发酵,形成令人窒息的混沌气场。
不锈钢器械车反射着惨白的LED灯光,在墙面投下蛛网般的阴影,与越野时林间斑驳的光影截然不同——那里的光线带着松针过滤后的生命温度,而这里的白光只会无情地暴露每一处细节,包括假人硅胶皮肤纹理里嵌着的红色颜料,像干涸已久的血渍凝结在苍白的“躯体”上。
陈雪戴着淡蓝色乳胶手套的双手在假人胸口规律起伏,蓝色护士服裙摆随着动作划出利落的弧线,她按压的频率稳定得像节拍器,每一下都让假人胸腔精准下陷三厘米,完全符合胸外按压的深度标准。
橡胶皮肤被挤压的闷响在安静的室内回荡,“噗嗤、噗嗤”的声音像某种不祥的鼓点,敲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
她突然侧头检查假人颈动脉搏动模拟装置,指尖以45度角搭在预设的动脉点上,按压力度控制在能感受到“搏动”又不阻断血流的临界值,动作精准得如同教科书复刻。
“记住,100到120次每分钟的按压频率,按压与通气比例严格遵循30:2,”她突然抬手摘掉口罩,露出嘴角那颗小巧的梨涡,可说出的话却带着手术刀般的冰冷。
“按压深度至少5厘米,你们将来面对的是真人的肋骨——就算按断三根,只要能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就是合格的急救。这就是急救的意义,在死神手里抢人,没资格谈温柔。”
周围的同学都屏住了呼吸,空气仿佛凝固成透明的冰块。王胖子偷偷用胳膊肘撞了撞身边的周明,喉结滚动着压低声音说:“这假人做得也太逼真了,你看那皮肤的纹路,还有这模拟瞳孔对光反射的灵敏度,跟真的似的……看得我头皮发麻。”
周明没说话,只是下意识紧了紧握着模拟除颤器的手,指节泛白得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指腹下的电极板冰凉刺骨,显然也被这过于真实的场景攫住了心神。
慕容宇的目光落在假人脖颈处的颈动脉模拟装置上,那里还沾着上组学员留下的红色颜料,像块凝固的血痂。
他的指腹无意识摩挲着作训服左侧口袋,草编平安结的粗糙触感透过布料传来,与越野时欧阳然后颈皮肤的温度奇妙地重合——那时的触感带着汗水的湿热,混杂着松针的清香;而此刻口袋里的草结却像带着某种安定的力量,让他在这充斥着死亡模拟气息的环境里稍感安心。
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飘向器械架后,欧阳然正背对着他站在那里,军绿色作训服的背影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单薄。晨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肩头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像给这具桀骜的躯体套上了无形的枷锁。
慕容宇的思绪突然不受控制地回溯——进警校以来的种种画面在眼前闪回:第一次体能测试时他冲过终点线后挑衅的挑眉,模拟审讯室里镜片后藏着锋芒的眼神,图书馆书架间近在咫尺的呼吸,还有昨天在泥地里交缠的肢体……每一次碰撞都像是在彼此的心上刻下印记,早已分不清是恨意还是别的什么在悄然滋生。
“下一组,慕容宇、欧阳然。”陈雪的声音像手术刀划开皮肤,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欧阳然从器械架后走出来时,迷彩裤膝盖处的破洞还没来得及修补,露出的皮肤泛着淤青的紫,边缘晕开淡淡的黄,那是昨天在泥地里留下的勋章。
他把急救包“啪”地摔在治疗盘上,金属镊子与盘壁碰撞的脆响在安静的室内格外刺耳,像在延续昨天未打完的架,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搭档是你?”他挑眉时,眉骨处的划伤还沾着淡黄色的碘伏,在灯光下泛着橙黄的光,像道未愈合的闪电劈在苍白的脸上,“别拖我后腿,上次包扎考核你把绷带缠成了木乃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练埃及法老的绷带艺术。”
慕容宇没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他注意到欧阳然的手指在微微发抖,即使握着止血钳的姿势依旧标准,指节却泛着不正常的青白,像被冻僵的树枝。
这和昨天在泥地里掐住他后颈的那只手判若两人——那时的力道能捏碎核桃,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此刻却连撕开酒精棉包装的铝箔纸都显得吃力,指尖与金属接触时甚至发出轻微的颤音。
是因为紧张吗?慕容宇心里闪过一丝疑惑,这个总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居然会在急救考核前露怯。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在欧阳然脸上流连:眉骨处的划伤让他少了几分平日的桀骜,多了些易碎的脆弱感;长长的睫毛垂着,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扇形阴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鼻梁的线条依旧锋利,像被冰雪雕琢过的山脊;嘴唇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下唇中央那道细小的竖纹比平时更深了些。
不得不承认,抛开两人之间的恩怨,欧阳然的长相确实很出众,尤其是那双眼睛——笑起来时像带着钩子,能轻易勾走人的心神;此刻盛满了复杂的情绪,像藏着片翻涌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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