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街道犹如一幅被墨汁浸染的宣纸,黑得深邃而压抑。
寒风呼啸而过,无情地拍打着路边的梧桐树,枯黄的树叶在路面上打着旋儿,发出沙沙的声响。
卷起的沙尘裹挟着泥土的气息,重重地糊在欧阳然那件笔挺的黑色大衣下摆,留下一片片浅褐色的印记,像是岁月不经意间留下的斑驳痕迹。
他抬手将那枚象征着责任与使命的警徽别进内袋,金属的边缘微微硌着肋骨,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可这点疼痛,却远远比不上怀里保温桶传来的温热。
保温桶里,是用砂锅精心慢熬了整整两小时的小米南瓜粥,金灿灿的南瓜在浓稠的米粥里若隐若现,还特意加了切成小块的山药,软糯香甜。
这可是沈雨薇昨天特意发来的 “养胃配方”,字里行间满是关切。
她知道慕容宇这几天日夜守着 ICU 外,神经紧绷,连口热饭都没好好吃,胃肯定早就开始 “闹脾气” 了。
皮鞋踩过积水的声响在空荡的街道格外清晰,像敲着没节奏的鼓点。
欧阳然加快脚步,大衣领口立得老高,遮住半张脸,只露出挺翘的鼻梁和紧抿的嘴唇。
路过 24 小时便利店时,他又拐进去,指尖在货架上扫过,最后拿起袋红糖馒头
—— 上次在医院,慕容宇盯着隔壁床家属手里的馒头咽口水,却嘴硬说 “不饿,我减肥”,那点小委屈,早就被他记在了心里。
收银台的阿姨笑着说 “小伙子,天天来买吃的,给女朋友送啊?”,欧阳然耳尖一红,含糊应了声 “给朋友”,转身就跑,连找零都差点忘了拿。
推开医院大门,消毒水味混着凌晨的寒气扑面而来,像被人兜头泼了盆冷水。
ICU 外的走廊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连墙上挂钟的滴答声都格外刺耳。
慕容宇趴在病床边打盹,深蓝色警服皱得像团揉过的纸,肩膀处还沾着点上次设伏时蹭的泥土,头发乱得能藏住灰尘,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截线条清晰的下颌。
眼下的乌青浓重得像化不开的墨,连呼吸都带着疲惫的轻颤,像是下一秒就要晕过去。
欧阳然放轻脚步走过去,将保温桶轻轻放在床头柜上,金属桶底蹭过桌面的声响让慕容宇睫毛颤了颤,像受惊的蝴蝶,却没醒 —— 显然是累坏了。
他从包里掏出自己的黑色大衣,小心翼翼地披在慕容宇身上,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
指尖不小心蹭到对方的后颈,温热的触感带着点细汗,像道电流窜上来,两人同时顿了一下,欧阳然赶紧收回手,耳尖悄悄红了,连带着耳根都泛起粉色。
“又来送吃的啦?”
护士查房时轻声走过来,手里拿着病历本,白色护士服的下摆扫过地面,没发出一点声响。
她声音压得很低,生怕吵醒慕容宇:
“慕容警官昨晚守了一夜,凌晨两点还在给阿姨擦手,怕药水弄疼阿姨,动作轻得像哄小孩。
你是他弟弟吧?真贴心,天天来送吃的,比亲弟弟还亲。”
欧阳然没解释,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伸手帮护士调整输液速度,目光落在心电监护仪上
—— 绿色的曲线平稳跳动,不像前几天那样忽高忽低,像条温顺的小溪,终于稍稍松了口气。
“阿姨今天情况怎么样?有没有说想吃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怕吵醒慕容宇,指尖还在无意识地摩挲着大衣的袖口,那里还残留着慕容宇的温度。
护士垂眸翻开烫金边角的病历本,泛黄的纸页间滑落半片干枯的茉莉花。
她用戴着乳胶手套的指尖捻起花瓣,将其轻轻别回夹页,钢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与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交织成细密的网。
比昨天好多了,能轻声说话了,就是还没力气。
她忽然抬头笑了笑,眼尾的细纹里藏着几分打趣,早上还问起你呢,说 那个天天来送粥的小伙子怎么没来 ,睫毛上还沾着泪珠呢。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掀起银白的背面,护士伸手将被角又掖紧了些,腕间的工作牌随着动作轻晃:
你瞧这吊瓶,昨天半夜三点还剩半袋,慕容警官愣是守着换了药。
她突然压低声音,镜片后的目光透着心疼,这七天他都没合过眼,椅子上搭着的警服都起褶子了。
小伙子你多劝劝他,别总硬撑,身体垮了可不行,到时候谁来照顾阿姨啊?
欧阳然点点头,目光落在慕容宇身上 —— 对方还在睡,眉头却微微皱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的梦,嘴里还含糊念叨着 “妈,别有事”。
他想起大三那年,慕容宇为了准备格斗赛,连续一周熬夜训练,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最后在赛场上晕倒,也是这样皱着眉,嘴里还念叨着 “没输,我还能打”,当时他也是这样,守在旁边,帮他擦汗,喂他喝葡萄糖水,心里满是担心,却又觉得这个倔强的家伙,有点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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